将隔夜饭吐出来的暮霭长长地舒了口气,拍拍胸口,觉得舒服多了。
被迎头吐了一脸的靳言:……
不是先说要吐再吐吗?
亲,给个准备或者预警会死吗?
“小暮,我再也不帮你了!”
一声尖叫,靳言大步朝一边的小溪走去,身后,终于缓过来的暮霭涨红着脸,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
“行了,别管他了,天亮了,赶紧去找导演他们,戏该拍完了,我们去拿钱吧,憋屈了一天,回去可得好好潇洒潇洒!”
江岸扭扭脖子、踢踢胳膊腿儿,全身放松,一脸笑意。
原非也跟着点点头。
“嗯,赶紧去找导演吧,这地方我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神烦!”
于是,三人谁也没管大清早跑去冰凉的溪流里靳言,高高兴兴地找人去了。
只是,清晨的太阳大而明亮,几人睁大了眼睛找了一圈,却奇怪地发现,昨天几乎人满为患的西拐村,此刻如同鬼子扫荡过后,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棺材、场子、桌椅都在,甚至烧了几天的纸钱盆也在,可就是没看到一个活人,明明昨天还生机勃勃的鬼片现场,在夜晚都不曾停歇的热闹,却在明亮的清尘,安静得如同人都死光了一样。
“奇怪,都去哪里了?”
暮霭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转了一圈,又让龙龙在天上飞了一圈寻找,可还是一无所获。
“是啊,”江岸也有些纳闷,“难道这里的戏份拍完了,要换地方了?”
原非当即翻了个白眼。
“怎么可能?就照昨天女主角那进度,拍到这个月底都不见的可以拍完!”
“那他们人去哪儿了?”
暮霭低声嘀咕道,被她抱在怀里的玩偶龙龙也跟着应声:“唧唧!”
“去哪儿里了呢?”
“哟,三位也是过来追星的?”
突兀而颇具乡土气息的方言忽然从三人的身后响起,三人一愣,齐齐朝后看去,就见到一个扛着锄头的大叔,吐着眼圈看着自己。
“追星?”
江岸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一下跳到大叔面前,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随身记小本本,眼睛放光地一手拿笔,一手那本,激动道:“这里有明星?哪个哪个?刘德华还是周润发?还是林青霞?小龙女?还有还有……”
瞬间变身追星的狗仔,江岸几乎绕着大叔转了起来,念念有词地同时掏出小算盘,计算着一会儿拿到签名,可以卖出多少价格。
大叔的回答,却明显不按套路出牌。
“没有啦,你说得这个,一个都没来!”
大叔又吐出一个烟圈,将只剩下一个烟尾巴的烟卷恋恋不舍地丢地上,踩了踩,有些神秘。
“来的啊,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的,女明星,可漂亮了!”
“女明星?”
暮霭心头莫名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大叔却点点头,有些得意地介绍起来:“对啊,可漂亮了,我儿子还说啊,她是当今最火的明星之一,来咱们村拍戏,以后啊,咱们村就可以发展旅游,我家还被她光顾过呢,以后来旅游,进门都是要收钱的!”
三人:……
“哦……”
无言以对,原非淡淡地应了一声,挑眉截断大叔一年小康、两年大富、三年首富的宏伟愿望,平静地问道:“那女明星现在人呢?”
大叔脸上的笑意,顿时就僵了下来。
暮霭的心,也奇异地跟着停顿了一下。
“走了,昨晚连夜就走了,听说是拍鬼片的过程中招惹了古宅里的神灵,真招来了鬼,一百来号人给吓得够呛,戏都没拍了,借用古宅的钱还没结,就开车走了,唉,真是,可惜了……”
暮霭的心,开始剧烈地狂跳起来。
江岸却挖了挖耳朵,将手中的小本本收了起来,一脸认真地看着大叔,追问道:“大叔你刚刚说什么?谁走了?明星走了?那昨天在这儿拍戏的导演他们走了没?”
“明星都走了,导演还留下来拍什么?难道还真去拍鬼!”大叔似乎是觉得江岸有些过蠢,颇有些不耐烦,“真是,也不知道昨晚是谁家的祖灵没祭好,好好地跑出来闹什么闹,把咱村日后的财路都断了,真是,不懂事……”
暮霭:……
“额,大叔你别……”
“大叔你刚刚说得那群人拍的电影叫什么名字啊?”
不等暮霭截话,江岸犹自不死心,追问了一句。
大叔稍微反应了一下,啧啧舌想了一下,点点头:“想起来了,好想叫什么鬼宅深几多的鬼名字,怪文艺的,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也不知道演的是个啥……”
鬼宅深深深几许,江岸瞬间如丧考妣,这就是他们昨天累死累活拍了一天的戏的名字。
暮霭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却瞬间感觉肩膀一重,靳言带着兴奋的话语从耳边传来:“诶,拿到钱了?快把我的给我,饿死小爷了,小爷马上要去点个满汉全席!”
暮霭觉得瞬间肩上多了一座泰山,千斤重都不足以形容。
自我抒发完的大叔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见江岸几人也没有要给他一支烟作为辛苦费的样子,鄙视地看了几人一眼,碎了一口,掉头就哦组了。
而陡闻噩耗的江岸依旧没有能够醒转过来,此刻还是呆呆地保持着震惊的面孔,双手向前,不知道在挽留什么。
“江岸怎么了?到底什么情况?钱呢?”
见没人回答自己,靳言挠了挠头,疑惑地开口。
原非叹了口气,看向一旁如同冰雕一样的暮霭,十分平静:“导演组的人被昨天的鬼都吓跑了,没人给钱。”
靳言挖了挖耳朵,歪着头看向原非,认真道:“刚刚风大,没听清,你刚才说了什么?”
原非瞅了一眼身侧纹丝不动的树叶,再看看靳言一脸希冀的面容,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头,十分温柔。
“我刚刚说,乖,没钱~”
靳言:……
足足十秒之后,安静的小村庄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咆哮,凄惨而锥心。
“没钱?!”
几只早起巡视领地的公鸡吓了一跳,大叫一声抖着翅膀飞到了隔壁的老牛身上,把正在舔犊情深的老牛吓得一张嘴,狠狠地咬了小牛一口。
“哞!”得一声,猝不及防吃痛的小牛仰头大叫一声,趁着主人过来开门,蹄子一撒,一头顶在主人的腿弯上,爬起来就走。
被顶得双腿跪地、头冒黑烟的牛主人将拳头缓缓捏起,一点点地抬起头。
“哪个傻逼大清早地鬼叫!”
……
……
“所以,小暮,你告诉我,你其实真得是扫把星转世吧,”头顶一朵乌云,靳言满脸丧,佝偻着腰望着嘴角暮霭,“怎么遇见你之后,没发生一件好事?我们没得罪你呀!”
暮霭:……
“我不是……”
嘴角抽搐,暮霭张了张嘴,想不出好的解释,果断又选择闭上。
还别说,她自己都想跑到自己的灵魂深处,拷问一下,自己最近是不是得罪了哪路大神,走哪儿哪儿衰,她不会真得是扫把星转世吧?
“诶,江岸,江岸你去哪儿?”
靳言这边才说完,一转头,就看见江岸一脸空洞,佝偻着身子,如同丧尸一样朝一个方向走去。
暮霭:……
原非:……
“噗通”一声就地跪下,江岸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一个破了的青瓷碗,一个破旧的二胡,往身前一摆,眼泪一抹,咿咿呀呀,就又哭又唱地拉了起来。
“哥哥我所行不易,养了几个败家弟弟,万贯的家财花干净,转头还坑去了我二万七,咿咿呀呀,二万七~”
暮霭:……
靳言:……
原非:……
“路过的姐妹和兄弟,大家生来都不易,你帮我来我帮你,生个援手可容易?不要五块不要七,一顿早餐就可以,咿咿呀呀,就可以~”
一阵轻风,一片枯叶打着旋儿飞舞着,轻飘飘地随着二胡声,落在了江岸空空如也的大碗里。
三人:……
“叮咚!”
奇异的声音打破了三人几乎凝滞的气氛,靳言一愣,跟暮霭一起,齐齐看向原非的手腕。
“长老会发来的消息?”
二胡的声音,奇异地停顿了一下。
“说了什么?”
靳言也好奇地凑了过来,耳旁的二胡声,开始如同抽风一样,硁硁卡卡地抖了起来。
暮霭这次不敢多话,生怕自己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导致事情发生奇异的扭转,只能眼巴巴地闭着嘴,看着脸色一变再变的原非。
“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奇怪,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喂,原非,你倒是说个话啊!”
“哔!”
原非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一掌推开靳言凑过来的打脸,关掉信息接收仪,转头面相声音已风中凌乱的江岸方向。
勾起了嘴唇。
“你不用拉了。”
二胡声顿了一下,愈发悠扬了。
原非额头青筋暴起,继续保持微笑。
“长老会的津贴下来了。”
很好,二泉映月变成赛马,吼吼哈哈!
原非捏了捏拳头,暮霭微微松了口气,靳言也激动地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终于下来了,小爷终于有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