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未眠。
离开邹古的房间以后打了两个电话,便已经是早晨七点多,林立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出门下楼来到柜台。
因为情绪失控引发的真元暴走,将原本他住的房间轰得七零八落,里面的东西基本没有完整的,狼藉不堪。
自然是要赔偿的。
领着酒店工作人员回房,察看了损坏情况,然后便开始算账。
约莫二十来岁的男服务生看着林立,神情极其古怪,仿佛看着一只非人类生物:“先生,您都照价赔偿了,照理说我没资格多嘴的,但我还是想问一句,您昨晚都干嘛了?”
彼此都是同龄人,所以服务生还算放得开,没有太过拘束。
林立笑而不答,这种事编什么理由都不好搪塞,他索性也就懒得费脑筋去编了。
柜台后刚换完工作服装的大堂经理走出来,看了看结算完成的账单,原本被林立吵醒而带着困倦的眼神,逐渐炽热清醒,困倦变成困惑:“这…是打坏了多少东西?”
她大略数了一下账单最后的数目,足足达到了五位数,被吓得不轻。
萨城地处偏远的塞外,经济条件并不优越,因而城内的几家大酒店,等级也都不高,最著名的大敦煌酒店也才三星级,而自己上班的这家白马酒店连星级都没有。
所以酒店内部的设施,价格其实挺普通的,一般来说除了坏了就不能用的某些物件,能够维修的东西,按照酒店规章都是不需要客人赔钱的。
通常水晶烟灰缸最容易被打碎,酒店坐地起价收个八百元就顶天了,迄今为止没有哪个单件能值得上这账单尾页的金额。
男服务生有些尴尬地把清单递过去,上面条条款款,清晰地记录了林立房间里被破坏的物品——全破坏了,碎成渣渣,没有一样东西幸免。
酒店经理化得精致的眉梢颤抖了两下,心说这小帅哥昨晚跟人打仗了不成?
慎重起见,她还是决定亲自去过过眼才好,于是面向林立,客客气气微笑道:“林先生,还要麻烦您跟我上去一趟,这种损坏程度不常见,希望您能理解。”
林立不赶时间,耸耸肩表示无所谓,然后又跟着这位经理一起回到原本的楼层,发现裴婳偏倚在门框上,背影旖旎。
“剧组都去山上开工了,你怎么没去?”林立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裴婳浅睡中惊醒,靠在那儿竟然睡着了,红着脸拭去嘴角的一丝晶莹,随即手指伸向背后,指着房间里的破败景象:“你昨晚都做什么了?”
这是林立被二十分钟内被人第四次问同样的问题,哭笑不得:“天机不可泄露,这是个秘密。”
酒店经理站在房门口,意料之中地看呆了,怔忡着脸庞望向显然身价不凡的年轻帅哥。
“我还要在这儿住几天,另外给我换间房,至于赔偿的话,刚才那个小老弟如果算得没问题,麻烦通知我一声,我等下过去刷卡。”林立的回应相当简洁。
“嗯,好的。”
酒店经理恍惚点了点头,看得出俊朗少年与美女明星还有后话,只好揣着满肚子疑问识趣离开。
她不是没想过攀高枝挽土豪,事实上类似的事情她做过,并且正被一位当地的老板豢养着,无论怎么比,那肥头大耳镶金牙的土包子,都明显不如眼前年少多金还帅气的少年郎有吸引力。
不过有钱人的口味很难捉摸,自己虽然年过三十,但也算徐娘半老正值熟透有人可堪采摘的大好良辰,稍使手段要迷倒二十出头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应当不难。
问题在于林立身边摆着个现成的极品尤物,本身就天姿脱俗倾国倾城,况且还是国内万人趋之若鹜的女神。
从头到尾,林立没对自己这身丰腴表现出半点兴趣,她有自知之明。
“你还没说呢,怎么还不去片场拍戏?”
林立抱臂看着眼前清丽的女子,宛如清水中茕茕一株芙蓉,点缀着涟漪却不妖娆,小施粉黛便足以令人每一眼都惊艳。
平心而论,真不只是一般的好看。
“不去拍戏当然有原因啊~”
裴婳眉弯如柳,唇角衔着清浅笑意,有意朝他靠拢了几分,眸子晶亮闪烁着某种光,颇具引诱意味。
林立微低头打量着那幅巧笑嫣然,听得耳边轻嘤继续响起:“林老板,跟您商量商量,您看我今天能请个假吗?”
“这种事你让经纪人去跟总导演讲啊,和我商量有什么用?我就是个穷有钱的投资人,管不着剧组里边的事。”
林立心情有些失望,还以为对方要对自己使美人计,结果居然就是请个假。
裴婳隐有难言,娇声道:“能直接找总导演我就不来麻烦您老人家了,你不是圈内人不知道,咱们这次的总导演,那是出了名的黑脸罗刹,拍起戏来特别苛刻,而且脾气挺乖僻的,谁的账都不买,我可不敢直接去找他。”
“谁的账都不买?”林立稍微有了点兴趣,唯利是图的年代,真有那种固执不弯腰的主儿么?
裴婳颔首道:“就是这样,不过大家都得忍着他的脾气,毕竟近几年已经很难有人请得动这尊大神出山执导了,有他在,就是电影的口碑票房双重保证,你去了估计人家也不拿你当回事。”
林立笑道:“那你来找我岂不是多余?人家又不给我面子,我说了也是白说。”
裴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一样,你是男生嘛,能说会道的,脸皮也比我们女人厚,肯赖皮还是能让罗刹松口的,等有时间了我请你吃顿大餐郑重道谢怎么样?”
林立摩挲着鼻尖,不确定道:“我只能试试,能不能成还两说,不过这才进组第二天,你请假作甚?”
“病了。”
裴婳伸出手腕,悬在他肚子前面,让他自己摸脉确认真实性。
林立手指搭上那段轻颤跳动的白皙处,有些奇怪,昨天刚喝了整颗纯元丹泡的水,她能生什么病。
脉搏稳健,一张一弛规律明显也正常,简直无法再健康了。
“魂火有点飘。”
腰间瓷瓶里的丹朱提醒道,元神状态的他,能够直接看到人的灵魂。
昨天裴婳被真火阳气和阴灵的晦气双双夹击,肉身虽然无碍,魂体却大受动荡。这种虚弱表面上看不到,望闻问切都觉差不了,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多难过。
“难怪从刚才开始身子就一直靠在门上。”林立心中了然。
灵体受冲虚浮的人,灵魂与躯壳若即若离,很难心随意动身随心动,身体掌控能力会降到底,与中风病人相差无几的层次。
而且药石灵丹对此都没有用处,只能花时间去等,等到魂火恢复稳定。
“这个假我准了。”
林立取出一道正阳的平安符,放在裴婳掌心里面,然后松开捏着人家皓腕的手,说道:“别乱吃药,捏着这个三角星躺几天就好了。”
“你自己能走回去么?”
“那麻烦林老板送送呗?”
……
……
含戈尔山脉雄踞塞外,主脉分离出十七条山脊,从高空鸟瞰山脉整体,在厚雪覆盖下,形似一条白色的多足爬虫。
而分离的十七条山脊,大都险峻孤僻,极难攀登加上气候恶劣,终年人迹罕至。
大概五年前还是六年前,萨城官方出资大兴土木,将十七条山脊中相对山势平缓的二号岭开辟出来,于山腰处建了二十七栋雕梁画柱的粉楼。其后,又炸出一条山底隧道,直通二号四号双岭围出的深山谷,在内部愣是以木石砖瓦,盖出一座谷中的小城。
谷中城与山中二十七楼阁,统称为白云宫,与姑苏府的横店南北相应,是国内最顶尖的影视基地之一。
“雪中云宫,世事也是万般巧合啊~”
林立负手而立,站在山腰楼阁的最高处,眺望深谷之内白色的城。
他脚底踩着白琉璃的阁顶,身边是头栩栩如生的石雕囚牛,细雪粒卷在风里掠过脸颊。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从来都不陌生,只是他没想到,雪舞轻扬下的含戈尔山殿群,与域外春雷仙宗的宗门仙宫竟会毫无二致。
背面方向传来汽车的嗡鸣声,延绵接续,先行半个小时的剧组车队,终于是在林立等了两个小时以后,慢悠悠抵达了山腰的琼楼玉宇。
“林先生,您什么时候到的?”有人见到他从阁楼里走出来,震惊之余打着招呼。
要知道含戈尔山的山间公路虽然宽广,但太阳上山之前,整段路途的路面都盖着薄薄一层雪加冰的混合物,简直不要太难走。
剧组主创团队天不亮便从萨城朝山腰出发,车子的速度并不比走路快多少,山道曲折蜿蜒,转来转去足足耗去了三个多钟头。
然而林立却比他们来得更早,那岂不是只睡了半宿通宵上山的?
“我用工具攀岩上来的。”
林立指着道具帐篷旁边整套的专业级登山装备,那是他给自己飞檐走壁找的合理解释。
事实上含戈尔二号岭本身不过二百余丈,只是山间的公路为了尽可能达到平缓,当初设计开凿的时候便有意延伸了长度,到山腰三百米的高度,却愣是绕多出了好几里的路途。
而拥有一定水准登山技能的登山者,自然能节省很多时间。
“边攀登边看风景,一百四十分钟就搞定了,如果专心致志还会更快。”林立煞有介事地编着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