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娱乐筹拍的第一部电影名叫《朱厌》,底子是正汤正味的古装魔幻片,加了些新颖有趣的元素进去,林立事先看过梗概纲目,觉得至少故事挺有意思。
剧本来自于姑苏传媒大学某个压根儿还没出茅庐的大二学生,由裴婳发掘出来的新人——谁都不晓得她从哪儿认识这些平平无奇的人,但她出道六年以来,平均每年都要带一匹黑马闯进娱乐圈,有唱歌的有演戏的还有做导演的,这次是个编剧。
“林先生,您会登山啊?”
编剧小哥到片场以后,也不干正事,跟在林立屁股后头转悠,问东问西。
“勉强会点。”
林立说道,倒不是吹牛比,曾经的他虽然长得丑,胖的像颗球似的,但满身才艺却都不掺水分,除了被荒废的学业,很少有他不会的技艺。
口琴到小提琴,篮球到翻花绳,飙车到登山。
无聊得只剩时间、空虚得只剩金钱的纨绔少爷,能学的东西总比平常人要多很多。
“那里有着被称为登山者终极殿堂的存在,你知道是什么吗?”林立转过身子指着一个方向,问年轻的小编剧。
“珠峰?”
小编剧脑海中回忆了一下中学时代的地理知识,再望望天边如火的骄阳,辨明方向后不太确定地问道。
“没错,就是珠穆朗玛,我是全世界登山者里年纪最小的珠峰登顶者。”林立语气平淡地说道,他发现学习陈海石的说话方式,许多时候能展现出异常有力的装比效果。
当然他确实登顶过珠峰,就在来萨城的第一个夜晚。
那座世界最高峰矗立在萨城更北方,距离并不遥远,林立跋涉到喜马拉雅,当天晚上便登上了那直插云端的世界之顶。
不过肯定不是靠的本身登山的技术。
然后他在峰顶坐了一夜,吸收着无比纯粹的天地灵气,境界隐隐动摇。
“听说有很多人倒在了登山的途中,您见到了吗?”小编剧问道。
林立点点头:“看到了,严酷的法则,可怜的牺牲者,基本每到达一个里程式的高度,就有几具新添的骸骨,有已经死掉很久的,还有马上要死的,以及一步步走向死路的。”
“能详细点讲给我听吗?我想我有灵感了,下一部电影就写那些攀登珠峰的人。”小编剧思绪似乎变得繁重了。
“下一部还是让林氏拍么?”林立问道。
“当然,裴婳姐在哪我的剧本就投到哪。”小编剧信誓旦旦。
“行,为了我自己能赚钱,今天就好好跟你聊几句。”
……
……
剧组里最悠闲的人不是群众演员,也不是那些明星的助理,而是缩在帐篷里烧着炭火烤肉吃的两个家伙。
林立是万事不管的投资人,拍摄的事不需要他插手,他也懒得插手,当然悠闲。
而小编剧也无事可做,他的剧本从高中时代就开始写,到现在大二,打磨熬练了四五个春秋,基本已经不需要再做任何改动,也闲得理所应当。
两个全场打酱油的人,昨天各自漫无目的地闲逛了半下午,之后相逢,相见恨晚,自然而然便凑到了一块儿。
昨晚剧组收工两人分别之前,约好了林立从山下带炭火盆,小编剧带萨城特产的牦牛肉。
“失策失策,竟然忘了带酒。”
“对啊!这么冷的天喝点酒简直不要太舒服。”
“要不你去道具组偷点儿?”
“林先生,这种事还是您做比较方便,毕竟您是金主,没人会说什么的。”
“猜拳决定如何?”
“行吧。”
俩人都是啃得满嘴流油,饱暖中闪出了做贼的念头,剪刀石头布,很不幸的是小编剧输了,只好缩着脑袋硬着头皮,掀开帘帐钻进了隔壁道具组的帐篷。
林立嘴里叼着牙签,活生生的小流氓模样,往帐篷口子上美滋滋一趟,优哉游哉等小酒喝。
“女一号呢?裴婳!裴婳在哪里?!”
下方片场的方向忽而响起一道格外暴躁的声音,紧接着踹凳子砸板凳稀里哗啦。
声音传进林立耳中,整个人顿时浑身一激灵:“握草!怎么把这茬给搞忘了!”
跟小编剧烤肉吃肉玩得过于入神,不知不觉间,他便将裴婳的请求抛在了九霄云外。此时听到片场上导演发火,只好擦干净了嘴巴,去到导演组的棚子里。
“裴婳今天请假,先拍别人的戏份吧。”
突兀的话语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众人着急忙慌找裴婳的节奏,于是众人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了林氏集团的少爷兼总经理。
“完了!”
所有人心中闪出同一个念头。
业界谁不知道这部戏的总导演叶知新平时最恨膏粱子弟?这下子可精彩了,林家少爷主动往枪口上撞,看来等下场面要火爆了。
坐在监视器前的中年男人别过了头,蓄着半黑半白的短胡须。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他看见林立之后并没有立刻拉下脸,只是语气不太柔和地问了句:“你是哪个?”
“哇!这林少爷什么来头?”
“从来没听说叶导对哪个公子给过好脸色,今天转性了?”
“难道林少爷的背景不止林氏集团的继承人身份?”
场间安静无比,弥漫着无声的猜测。
林立才知道这白云宫中还有不认识自己的人,对花白胡子的中年男人颇觉新奇:“我只是替裴婳请个假,是谁不重要,她病得挺严重,路都走不了了,休息几天没问题吧?”
“你刚才说她只是今天请假,现在又改口说休息几天?”叶知新脸色陡然阴沉似水,蕴着暴躁的怒意。
林立心说这人生气的点未免太奇葩了些,只好耸耸肩摊开手:“说得着急搞错了。”
“她说休息就休息,那我们安排好的拍摄计划怎么说?因为她一个人千金身子娇贵,全剧组都要跟着迁就她吗!?”
叶知新说着话忽然暴怒,一把掀翻面前的监视器,拎起凳子将之砸得稀烂。
“老子他吗的有言在先,不要那些狗屁毛病多的明星,拍一天少个主演,那还拍他吗个皮!不拍了!”
林立微微讶然,见过脾气大的,没见过敢在他面前脾气这么大的。
叶知新全然不顾众人如何错愕,拍拍屁股直接走人,雷厉风行的做派丝毫给别人和自己留余地。
“你确定就这么走了?整个剧组全部的人和配备,都是按你的要求你的风格来的,你这么一边骂着人家,一边自己又在干着耍牛脾气拖累所有人的事,真的挺有脸哈?”
林立站在原地说道,表情瞬间变得很冷,比含戈尔山原本的寒冷还要寒冷。
真正的天才性格大抵怪异,他可以理解,但也不能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随时拿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鬼样子给谁看?
他对这种人极其不顺眼,并且由衷觉得这种都是亏吃得太少的典型表现——十年前他是唐城第一嚣张少爷的时候,看不顺眼;十年间他在逍遥仙宗修行的时候,看不顺眼;十年后,他可能有了变化,但还是看不顺眼。
“老子就这脾气,当初请老子来的人,也晓得老子的脾气,看不惯找别人拍去!”叶知新头也不回地怒骂道。
曾经叱咤电影圈的男人,自然有足够的资本说出这句话,资本够了底气当然也夯实,而其实哪怕他脾气再乖僻几分,也仍然会有大把大把的人踏破门槛。
“你可以撂挑子不干,但你走得不可能像你想象中那么轻松。”林立开口说道,语调缓慢,“我林家的挑子,不是说撂就撩的。”
叶知新停顿步伐,侧扭过身子看着他:“你是?”
“唐城林家三代单传唯一的亲儿子,家父林震天,也是这部电影的投资人加出品人。”林立挪脚走到了对方身前。
“哼!我当是谁,原来是当年被人瓜分那个林家的人。”叶知新脸上俨然添了讥诮之色,冷眼瞪着他,沉声说道:“不要以为回了几分生色就可以横着走,你还以为你老子像十年前那么威猛?不怕告诉你,别说你林家只不过是根灯油燃完的干芯儿,亮不了几天,就是姓李的站在这儿,老子一样不给面子。”
“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林立漠然道。
叶知新嗤笑道:“你敢拿我如何?还他吗重新组织语言,弱智!”
林立舌尖顶着牙齿,瘪了瘪嘴,凑到对方耳边,轻轻说道:“你在作死。”
他彻底受够这位性情像极了暴烈金刚的大导演,嚣张也就罢了,还老是张着大嘴咆哮个没完,属实聒噪。
“你敢把……”
叶知新怒目圆睁吹着胡子,然而他这次的愤怒尚未来得及喊出来,便硬生生被灌进嘴里的风,给塞回了肚子里。
——他的身体进入了高速运动的状态,整个人被林立单手提着,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
咚!
七十多公斤的高壮汉子还没想明白,那颀长精瘦的少年是怎么把自己拎起来的,就又已经被扔进了一辆面包车,随后车门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