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宇的货仓里看完玉料,我才意识到其实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也就是程胖子之前提过的——适合炒作的东西必须要有一定的量!
吴道龄首先开口:“我上次来的时候是在别的倒爷家里看的货,东西都是零零星星的,量都很小。听他们说,这孙宇是整个满洲里倒腾玉料量最大的人了,但那时他刚好去了沙俄,没能见到。这次来看货,我本来抱有厚望的,但现在看来,东西量还是太小了,而且质量也不怎么样!”
“的确,”我点头表示赞同,“这些玉料不能说没有丝毫的可取之处,不过我觉得,既然我们的目标是要炒高俄玉的市场价格,囤货自然不能只囤档次最低的!”
小杰想了想,罕见的一脸正色道:“没错,按照一般的商业规律来说,我觉得咱们应该首先集中资金,将市面上的绝大部分高档货色都攥在手心儿里。余下的资金有多少算多少,可以再捎带收些中低端的东西。垄断同质化供给中的高端物料是非常有好处的,不仅对我们提高俄玉的市场认知度更加有利,方便打开销路;更可以减少后入行者带来的竞争压力,使我们的话语权更加稳固。在源头端拓开了渠道,在市场端则控制住了市场,长此以往,最后就能够将首末两端都牢牢把控住了!”
“我靠,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子说起做生意的事情来,还真头头是道啊!”我笑骂,“嗯,不愧是商业大亨的接班人,平时虽然猥琐又傻缺,但这商业头脑还真不是盖的,厉害的很啊!”
“……有你这么夸人的吗?!都别拦着我,我要跟这小子拼命!”
一行人嬉笑打闹,折腾了好半天才消停下来。文斌道:“而且还有一点让我十分在意。听刚才这个倒爷的说法,再结合老吴之前打探到的消息来看,现在国内市面上的这些玉料似乎都是通过走私流进来的?收购这些非法的原料固然可以节省一时的成本,但从长远上来看是没有好处的,反而会是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巨大隐患。所以我建议,这些走私货咱们最好不要碰。”
“斌哥说的不错,虽然资本的原始积累大多伴随着原罪,但生意如果想要做大做久,必须要有底线!有的钱可以挣,有的钱绝不能挣!”小杰也表示赞同。
“好了,那么我来总结一下大家的意见。”我环顾众人道,“首先,孙宇手中的玉料质量一般,不是我们首要的收购目标。其次,他作为整个口岸玉料存货最多的人,手中的货量都没多大,其他人的东西肯定也不会太多,这么一点点量的玉料是无法支撑起我们的全盘计划的。最后,口岸这里的玉料大多为走私入关的,我们能不碰尽量不要碰。”
“综上所述,我们下一步的行动目标主要有三个:第一,探查清楚俄玉的储量和开采量具体有多少,能不能满足我们的要求,若是总量不大,那么咱们也只能是收到多少算多少,随行就市地卖出去,随便赚些小钱。第二,我们要想办法联系更多手中存有玉料的大小贸易商,继续看货,寻找能够持续稳定为我们提供好货的人。第三,我之前在姑苏的玉料原石市场上看到了一些质量极佳的俄玉原料,虽然量不大,但也足矣说明的确有懂玉的人在进行俄玉贸易。我们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要弄清楚这些潜在的竞争对手到底是从满洲里的倒爷手中挑的货,还是另有其他渠道!”
吴道龄点头道:“第一个目标不是问题,我一直跟着王教授研究软玉,对此了解比较多。俄玉被发现的历史其实相当久远,石器时代的西伯利亚原始人类便学会了制作玉石器物,而近代玉矿的开采与发现则是起源于17世纪,当时的沙俄人会在制作工艺品的时候使用玉料。而沙俄的地质学工作者也早就对俄玉的储量进行过大致探查,认为其量非常巨大!据我观察,虽然其中的优质玉料所占比例不太高,但应该足够支撑起咱们的炒作计划了。”
“至于后两个目标,我们就再多多打探一下好了。”文斌显然对这种需要极大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工作兴趣十足,颇有几分摩拳擦掌的意味。
于是之后一段时间,我们便在满洲里常驻了下来,每天联系大小商家、倒爷看玉料,打探消息。
可是随着来自源头的信息越来越多,前景却越来越不乐观了。
我本以为,这些贸易商之所以没有进口优质的玉料,而且大多数选择走私的方式带回国内,无非是出于节约成本的考虑。毕竟,无论是收购好的玉料,还是宝玉石原料进口的高额关税,其成本之高都足矣让大多数外行人望而却步了。
而这个问题解决起来也不难,说到底,只要客户给的价格到位,成本再高都不是事儿。我们这次带着充足的资金来到边境,本就将这些可能的成本都考虑在内了,后面如果成功炒高了俄玉的市价,这些成本不过是九牛一毛。因此在跟满洲里的各路贸易商洽谈时,我们摆出的态度很明确——只要能满足玉料品质和供应量的需求,价钱不是问题!
然而事实证明,我还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首先,这些在边境口岸讨生活的贸易商基本都不太懂玉,不知道什么样的才算是好东西。而软玉原料的质量优劣不如成品那样直观,我们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就把其中真味传达给对方。其次,我们探听到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这条俄玉的贸易路线似乎并不是平坦康庄大道,而是充满了危机和不确定性!
“沙俄实际上是禁止玉料私自交易的,那些玉矿都把控在当地黑帮的手里,非常不好打交道!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如果只是捎带一点已经流通到黑市上的东西回来还不成问题,但如果要直接从源头拿货,只怕是有命赚钱没命花喽!”这些贸易商给我们的答复差不多都是如此。
至于出现在姑苏市场上的那些高质量玉料,我们也得到了确切的情报,是一个南方人专门跑到满洲里来收购的。他将这些俄玉山料原石悉数运往彰化府,伪造成新疆和田玉籽料的外形,其中优质者运往姑苏,劣质者则直接留在彰化当地的玉石市场上消化。
我们在当地一待就是十来天,直到那个南方人将市面上库存的玉料全都扫荡了一遍,倒爷孙宇的下一批玉料运回了自贸区,居然都没人愿意给我们供货!这下可把我给愁坏了,要知道,我为这次计划所准备的资金绝大部分都是以伪传国玉玺为抵押,从银行贷出来的!利率8点多,三年期满后,光利息就有将近400万!如果这笔数额巨大的投资不能给我带来超过百分之八的利润率,用作抵押物的玉玺就得归银行了。一般情况下,为了偿还银行的债务,抵押物将会被公开拍卖,不过我相信以伪传国玺的重要程度,估计会被直接收归国有。虽然这样的结局对于国宝来说不算坏,但我平白失去了一次暴富的机会,怎么想心里都不痛快!
“小鸿啊,你别急!”看着我茶饭不思的样子,小杰安慰道:“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没有人愿意供货或许并非坏事,甚至还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呢!你仔细想想,这是不是说明,优质俄玉从西伯利亚雪原到华夏大地间的贸易路线,还是一片未开垦的处女地呢?!”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顿时醒悟过来,如果能作为这条路线的首位开拓者,不是刚好可以达成我们囤料计划的第一步吗?!而且这样亲力亲为开拓出的渠道,其优势完全不是通过别人供货所能够比拟的!
“可这条路,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开拓出来呢!”我迟疑道。
“只要努力去找,办法总会有的!其实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信息了,如果有更多可靠的消息来源,咱下一步的行动也就能更加有的放矢了!”文斌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我忽然想起前两天吴道龄说的一句话,忙问:“对了老吴,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沙俄地质学家曾经对俄玉的储量进行过调查是吧?既然你知道玉料储量的调查结果,那么关于产地,是不是也能够从调查报告中知晓一二呢?”
吴道龄摇了摇头:“地质报告中的确非常详细地标明了玉矿的地理位置,但这些信息对我们帮助不大,毕竟我们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更不知道如何联系中间商或是矿主。”
“知道矿山具体位置的话,直接找过去不可以吗?”文斌疑惑。
“很不幸,这些矿区无一例外,全都分布在原始森林深处,交通闭塞,自己找路跑过去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吴道龄头摇得更快了,“而且那些倒爷说的你们也都听到了吧,矿区大多控制在黑帮手里,我们又该怎么去跟这些人接触?”
大家正唉声叹气,一筹莫展之际,小杰忽然冲着我一抱拳:“主公,孤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孤你个头啊,有屁快放!”我没好气道。
“要说玉料来源的消息,你们觉得整个满洲里最门儿清人是谁?”小杰嘿嘿坏笑。
“额……孙宇?”
“必须是这孙子啊!你们想,满洲里手上有玉料的倒爷不算少,比孙宇实力雄厚的也大有人在,但所有人当中就只有他手上的料最多,要说没点特殊的门路谁信啊!”
“那你的意思是?”
“当然是要好好想个辙,办他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