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炕、饺子、二锅头，再配上一大盆子热气腾腾的杀猪菜，在北国冬天冷风刺骨的夜晚，猫在小馆子里连吃带喝，的确是种难得的享受！
此刻的孙宇喝得满面红光，正大呼小喝，把胸脯拍的震天响，吹嘘着自己在沙俄倒腾货时遇到的种种光彩事迹。
“老……子跟你们说！上，上次到库页岛那边，有一个……娘们！沙俄小娘们！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哭着喊着要给，给老子，暖被窝！后后后来，你猜怎么着？！老子……裤子还没脱呢，就让……他爸！拿着枪！给，撵出来了！我就&*#￥%了！”
“那这老小子也太他娘的没有眼力价了！”小杰一拍桌子，义愤填膺道，“我孙哥什么人啊！论身价，那是边境线上了不得的大贸易商！论相貌，一表人才说的不就是您吗？！论才学，不说全国拔尖，那至少也是东三省的这个呀！”小杰挤眉弄眼，冲着孙宇挑了挑大拇指。
我见这小子满嘴跑火车，越说越不靠谱了，连忙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两脚。
再看那倒爷孙宇，显然已经醉了，睡眼惺忪，对小杰这套明摆着溜须拍马的言辞却是来者不拒，非常受用。
“要我说，以后谁家能跟着咱孙哥，那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来来孙哥，咱不说那些个糟心的事儿了，再走一个！”小杰冲我使了个眼色，又拉着孙宇干了一杯二锅头。
按照之前约定的套路，我知道他的意思是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干巴巴开口道：“咳咳，那个，孙爷！我这兄弟说的一点错都没有！我们几个也到满洲里有些日子了，别的不说，单凭倒腾俄玉这一项，我看整个口岸就没人能比的上孙爷您！”。
说实话，虚与委蛇这种事情我实在是不怎么擅长。所幸以孙宇现在的状态，也分不清我的吹捧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嘿嘿，那，那可不！你们都不知道啊，这……俄玉！那可不是，好弄的！老~子我，那是费了老大的劲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这才趟，趟出了一条……血路！”
“哎呦！是嘛孙哥，这里面的经历肯定老刺激了吧？！得嘞，您赶紧给念叨念叨，让我们哥儿几个也都涨涨见识呗？”小杰连忙撺掇。
孙宇眼神迷离，微微愣神，欲言又止，残存的理智似乎本能地在告诉他此事不妥！
小杰见状，完全不给他思考清楚的机会，高声叫嚷着：“来来，孙哥，小弟再敬你一杯！”
又是一杯60度的二锅头灌下去，孙宇的最后一丝理智与警惕也终于被酒精麻痹了。在小杰持续不断的吹捧下，他狠狠揉了把脸，瞪着赤红的眼睛，将自己如何与玉矿搭上线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孙宇最开始的时候也是在布里亚特共和国最大城市乌兰乌德收购一些黑市上的散碎玉料，后来在那边意外碰到了自己一个多年未见的同乡。在聊天的过程中，他得知这位同乡在当地一个华人老板的金矿上干活，由于位置靠近玉矿采区，一来二去就和把控当地玉矿的黑帮成员有了些微的交情。于是孙宇就动了心思，通过同乡的介绍结识了黑帮中的小头目，从此便控制住了这条虽然量不算大，但能够稳定供应玉料的贸易渠道。
文斌小时候除了学武之外，还跟着形意门中的老前辈学过一些相术。据他说，孙宇此人眯眼垂眉，眉尾细弯，下巴壮硕，必定是贪杯好色之徒！因此为了撬开孙宇的嘴，我们将他第二批运回的将近一吨玉料全数吃了下来，还大方地预付了下一批玉料的定金，之后便以庆祝声音顺利完成为名请他出来喝酒。最后果然不出所料，整个过程出奇的顺利。
在酒场老手小杰和千杯不倒的文斌共同努力下，一顿饭没吃完，孙宇已经趴倒在桌上，一醉不起。而我们也从他口中套出了玉料黑市的具体位置，以及他那位同乡所在金矿的名字。
回到下榻的宾馆，我把大家都召集到一起，认真道：“几位，现在的情况是满洲里口岸处的玉料交易量远远达不到我们的要求，我们一直呆在这里收料的话，虽然风险很小，日后的利润空间也非常有限。现在咱们已经打探到了一条更加源头处的渠道，不得不说，风险极大，但可能的收益也同样大！这条渠道我们到底要不要去摸，还请诸位仔细想一想。”
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既然这次的计划是我发起的，我先来说说吧。因为先期准备的资金比较多，现在可以说我是没有退路的！所以不论最后能否成功开辟玉料的进口渠道，我至少要到原产地去看一看才能甘心。”
第二个开口的是文斌：“鸿哥，我以前当兵的时候遇到过许多远比这危险的情况，所以就我个人而言，冒这点险不算什么，关键是行动本身的价值！我一直都相信富贵险中求这句话，若不愿意冒点风险，怎么去博数十上百倍的利润？我愿意跟你去！”
吴道龄耸了耸肩：“我对这次囤积炒作俄料的计划一直都是非常看好的，不然也不会厚着脸皮半途加进来！所以我也不想半途而废，去沙俄，我没意见。”
小杰最后一个说话：“你们都同意去，那我肯定没意见啊！过完年之后的一两个月也是我老爹生意最清闲的时候，既然都跟着你们一路玩到满洲里来了，那干脆就一条道走到黑，去见识见识沙俄的美女……咳咳，美玉吧！”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据老吴介绍，沙俄玉料的主产区位于贝加尔湖沿岸，从行政区划上来说，90%以上的玉料都出产于沙俄联邦的布里亚特共和国境内。
我们几人对着地图研究了许久，最后将布里亚特的最大城市乌兰乌德选为了入境后的第一个落脚点。这座城市是共和国境内著名的贸易中心，而且离满洲里非常近，两地间的直线距离还不到满洲里和帝都之间距离的一半！根据孙宇透漏出的情报，此地不仅有一处存在已久的玉料黑市，而且离那座华人老板开设的金矿不远。
满洲里虽然城市不大，但却有着一座军民公用的小型机场，更是拥有多条直飞沙俄各大城市的国际航线。而口岸边境上每天都有大量商旅进出，短期的临时商务签证也不难申请。
办好了相关手续，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是找一个靠谱的翻译。由于我们这次的行程很可能会深入黑帮盘踞的林莽之中，打交道的人肯定也是鱼龙混杂，因此对这名翻译的要求极高。此人首先需要精通商务俄语，能够在谈判时精准的传达双方所表达的意思，其次心理素质需要过硬，然后体格也不能太绕了，最重要的是还得愿意冒风险！为此，我们给出了高昂的聘用费用，最终通过中介网站找到了一名在乌兰乌德当地学习对外贸易专业的华人留学生做翻译。之后，我们便一路杀向了这座异国他乡的都市。
乌兰乌德位于贝加尔湖东岸，它不仅是布里亚特共和国的首府，同时还是整个东西伯利亚的第三大城市。
我还是第一次乘坐飞行距离如此之近的航班，感觉飞机似乎刚刚起飞，就已经在慢慢下降了。
我低头望去，天空中漂浮着几丝薄云，仿佛遮盖绝世容颜的面纱，透过这面纱，一座冰封的狭长大湖在反射着耀眼阳光的机翼之下若隐若现。
“那就是贝加尔湖啊，果然有够壮观！”小杰从我身旁的座位上探过半个身子，也挤到了舷窗前。
“贝加尔湖是世界第一深湖，欧亚大陆第一大淡水湖，全长636千米，平均宽48千米，总水量达到了惊人的23.6万亿立方米，差不多相当于600个三峡工程的最高蓄水量！巨大的水体使附近的滨湖区域形成了类似海洋性气候的季节特征，夏季平均温度低于周围地区6°以上，冬季平均温度则高出大约11°，湖中生物多样性极强……”旁边的吴道龄捧着一本在机场购买的沙俄旅游指南，大声读着。
小杰不禁吹了声口哨：“高出11°，那岂不是比满洲里暖和许多？”
吴道龄耸了耸肩：“这里冬天的平均温度大约是零下30°左右，如果你愿意把这个叫做暖和，我倒也无所谓。”
小杰咋舌：“妈呀，那岂不是说，周围其他地方的冬季均温都在-40°以下了？！”
当我们走出温暖的机舱时，即便隔着全封闭的登机通道，也骤然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冰冷。这种冷不同于帝都北风呼啸的干冷，也不同于满洲里那种冻得人皮肤生疼的寒冷，而是阴郁潮湿，直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沙俄不愧是地广人稀的国家，再加上天气严寒，即便是周末，乌兰乌德的中央主干道上行人依旧是稀稀拉拉的。然而大大出乎我意料的是，这里的居民却并非全都是金发碧眼的典型斯拉夫人容貌，反倒有一多半都与蒙族长相接近。
“老吴啊，这布里亚特共和国的居民，是不是和咱们国家的蒙族人有血缘关系？”小杰好奇道。
“不错，布里亚特这个名字原本就是蒙族的一个部落。”
“你这个问题我刚才也在琢磨呢，老吴不提我都差点忘了，话说在《尼布楚条约》签订之前，贝加尔湖附近的地区还是属于清朝管辖的疆域呢！”我恍然。
我们这几人没一个会说俄语，乘机和入境时还能够靠简单的英语应付过来，但接下来的行程如果没有翻译那可就是寸步难行了。所以我们几个干脆连旅馆都没去，第一站就直奔和那位兼职翻译的留学生约好见面的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