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和田玉是软玉当中最为出色的佼佼者,而籽料又是南疆和田玉中当之无愧的贵族。一方面,籽料的平均质量要比山料好不少,另一方面,历朝历代以来,最顶级的和田玉料多数都是籽料中所出产。
虽然每年雨季,都会有新的籽料随着水流被冲到南疆白玉河与墨玉河下游。但千百年来,随着南疆河床上的砾石层被人们反复翻了一遍又一遍,数十万年间沉积于此的籽料已经被采捞殆尽了。砾石沉积层里能够找到的籽料越来越少,而每年水流新带下来的玉料又远远不能满足市场上对优质籽料的旺盛需求,因此时至今日,软玉籽料已经成为了高档玉料的代名词,不仅高档籽料价格疯涨,就连普通籽料也要比同样玉质的山料贵上好几倍!
然而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居然在这远离国境数百公里,异国他乡的莽莽大山当中见到了这样一块软玉籽料的原石!
我深吸一口气,望向吴道龄:“从哪儿来的?”
吴道龄没有说话,伸手指了指营地边缘处的一堆鹅卵石,意思不言而喻。
我回头望向不远处流经的山涧,空气中弥漫着氤氲水汽,更显冰冷刺骨,但我却兴奋得全身上下热血沸腾!
产生籽料的基本条件有两个:第一,有玉矿;第二,有河。虽然具体情况还要受到大范围里地质作用的影响,并没有这么简单,但这里既有玉矿又有河,至少是有可能产生籽料的。而老吴从一堆显然就取自旁边山涧的卵石中拾到了籽料,便坐实了此地有籽料的事实!
我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巨大的机会。努力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我拿着这块巴掌大的玉料来到了两人面前。
“焦老大,我能不能问一下,这堆石头是从哪挖来的?”我指着营地旁的那堆鹅卵石问道。
“咦,这堆石头嘛,自然是旁边河里挖的。你问这个干嘛?”焦老大有些疑惑不解。
“哦呵呵,没什么,我朋友刚刚无意间在鹅卵石堆中发现了一块玉料,也被磨圆了,挺有意思的!”我假装漫不经心,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那当然了。别的石头都会慢慢被河水磨圆,玉料也是石头,被冲到水里之后,自然也会慢慢变圆的。”焦老大哈哈一笑道。
“这些滚到河里的玉料您能想办法收集吗?”
“收集当然可以,让弟兄们沿着河边捡就行了,不过这玩意儿一块才多大呀,捡一天还不抵我一块大料重呢。怎么,你们喜欢这个?”
此时此刻,我发现已经顾不得洛家成和焦老大会不会坐地起价了,没法一点消息都不透漏,只好尽可能把话说得模棱两可些。“也没什么喜欢不喜欢,我看了看,刚刚捡到的这块还是能符合我们要求的。来的路上我可看啦,这边河岸上的鹅卵石,有的个头可真不小,那么河里的玉料说不定也有大块呢!主要我们这次来,想要的玉料是越多越好,所以如果方便的话还拜托您帮着收集一点,蚊子它再小也是肉不是?”
焦老大仔细想了想,欣然道:“这个好说,不过要等到下个月雪化冰开以后了。到时候反正我这些个弟兄平时闲着没事,打猎钓鱼的时候看到像玉料的石头就顺带捡回来,怎么也比我们到玉矿上偷采的成本要低!”
见他点头,我又特意嘱咐说河里的不论大小都要,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之后几天,我们就在不停看料和选料的过程中度过。事实证明,焦老大对于自己囤料规模的描述还是有些夸大了。连续一个礼拜下来,我们把所有营地看了一遍,统共只挑出了20来吨碧玉和30多吨白玉。
这数字虽然没有达到我们设想的最大规模,但其实更有好处。尤其在我们发现沙俄的河流中存在白玉籽料之后这个好处就更大了,后面完全可以用籽料便采的特点来扩大其占比,至于山料也可以跟着焦老大的人马一路前往开采地点,只把我们看好的料子运回来,好料比例又能扩大不少。
把挑好的料子分批运送回西山岭金矿,过完地磅,付了一半的货款也就是560万,洛家成和焦老大两人脸上终于露出了几丝真正的笑意。
料子都已看过一遍,再没有可供挑选的余地了,距离雪化却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我和小杰他们商量了一下,都觉得既然好不容易来到了沙俄,不用急着回去,干脆好好吃喝玩乐待上一个月。等到雪化,玉矿能够重新开采了,我们把原料的平均质量提高一下再回去也不迟。
洛家成那边听说我们要留在沙俄等待雪化,也是极力欢迎,拍着胸脯说我们什么都不用管,吃喝玩乐,花天酒地,全都由他做东。
“这老小子肯定从咱们买的料子上狠狠赚了一大笔,小鸿啊,要我说,咱不用跟他客气,这一个月就吃他的喝他的,一定得让他出血出到心疼不可!”小杰嘿嘿笑着说道。
至于选好的玉料,拉回乌兰乌德也没地方存放,于是便暂存在了西山岭金矿,待返程时再一并运走。我们几人跟随接送人员设备的装甲履带车,准备返回乌兰乌德。
眼见生意谈成大半,没了对未知收获的压力与期待,再次穿越林海雪原,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虽然路途遥远而辛苦,但有着每天扎营后和拔营前两顿鲜美烤野味的盼头,以及一人一枪林中游猎的紧张刺激,反倒是让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独特享受。因此每次车一停稳,我都会第一个抄起专门问洛家成借来的猎枪,迫不及待地就往林子里跑。开始两次文斌不放心,还会跟着一起过来,后来见我一副有板有眼的样子似乎颇为游刃有余,也就慢慢放下心来,任由我独自打猎消遣,只是叮嘱了一句别走太远。
返程时由于一路上要沿途装载补给点中留下的燃油,大约要走四天才能到达。一转眼三天过去,临时营地围绕着篝火搭好之后,领队的工头说,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傍晚时分应该就能到达了。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我们还能再打两次猎!”我抱着猎枪,一脸跃跃欲试地看着同样枪不离手的小杰和文斌,“那么今天咱们就来比一比谁的收获更大吧!”
“呦呦呦,看把你能的,不就是前天早上打回来两只山鸡嘛,真不知道有什么可吹的!你罗爷我想当年在非洲,那可是连羚羊水鹿都打过!”小杰嘴里啧啧有声,自顾自吹嘘着。
“哈,也不知道是哪个高手,这三天一共就只打了一只田鼠回来,我说你小子够凶残的啊,什么鼠都想吃!”文斌嘿嘿冷笑,难得地调侃了小杰一句。
小杰闻言脸皮顿时红了个通透,哇哇怪叫:“好哇,你们两个这是合起伙来挖苦我啊!好,你们给我看着,今天罗爷我要是不打个大家伙回来,以后我还就都不玩枪了!”说罢,他一转身便钻进了林莽之中。
我见这小子倔脾气上来了,连忙在后面喊道:“嘿臭小子,别走太远,记得按时回来!”
小杰没回头,透过树木的缝隙,我看见他高高举起右手挥了挥,大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不禁哑然失笑。
回头去看始作俑者的文斌,却看见这小子正一脸坏笑地冲着小杰的背影使劲招手,我叹了口气:“这小子别搞出什么事情来才好,你说你逗他干嘛,嗯当然,你说的也是实话没错。”
“哎,先别说那么多了,反正要比打猎,我一不小心就是在欺负你们了,实在没什么意思。”文斌说着打了个哈欠,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
“哎呦我说,你今天这是挑衅呢啊,别以为当过几天兵就了不起了,这两天还不是只打到几只松鼠!嗯,比小杰好那么一点点,有限!”
“别光顾嘴炮,今天晚上回来见真章!我要是输了,以后也都不再玩枪了!”文斌把猎枪往肩上一抗,酷酷地钻进林子里。
“好,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不敢认账了啊!”我哈哈大笑,选了一个跟两人相反的方向,也大步离开了营地。
我身后,老吴有气无力的叹息了一声,大声嘱咐道:“你们几个怎么都跟小孩子似的……算了,千万注意安全啊!”我学着小杰的样子,目不斜视地抬起手挥了挥。身后的叹气声顿时更大了。
这里是原始森林的最深处,虽然没有热带丛林里植物的藤蔓纠葛,但树林同样很密,许多地方甚至无法供人通行。头顶上的巨大树冠将本就软弱无力的夕阳光芒遮掩掉了大半,林中很暗,再加上树木的遮掩,往往十步之外的东西都看不真切。行走于这样的环境当中,讲起来似乎有点吓人,其实却并没有太多危险。林中最危险的黑熊和棕熊都在冬眠之中,而狼和孟加拉虎即便在食物匮乏的冬天,也很少会靠近人类活动频繁的林间小道。
有人可能会觉得打猎是件辛苦的事情,但我却真的是甘之如饴。脚下,从未被人踏足的积雪咯吱作响,空气清冽而新鲜,弥漫着松林特有的芬芳味道。我摩挲着手中老猎枪已被磨得掉漆的木质手柄,满怀期待地紧盯每一处阴影和可能存在活物的角落,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他妈才叫生活啊!
忽然,右前方不远处的一个雪壳子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动了一下,我连忙握紧枪柄,聚精会神地盯了过去。
迎着我的目光,一团灰色的影子缓缓站起身形,昏暗的丛林中仿佛骤然亮起了两盏黄绿色的幽火。当我看清那个身影时,不禁瞬间屏住了呼吸!
一只西伯利亚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