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尧说：“路上有些堵车，耽搁了。”
周总忙说：“耽搁什么，大家也刚到。”
他身边只留了空位，这会见沈牧尧竟带了个年轻的女人过来，忙让人去搬椅子。
杨紫芸不尴不尬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何子衿根本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一张脸冷着，表情淡淡的。
偏偏一旁的沈牧尧也是同样的表情，两个人如出一辙，猛看去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你认识？”他的语气是淡淡的，连个多余的眼神儿都没给杨紫芸。
何子衿的眼睫颤了颤，嘴角动了动：“嗯，以前认识的。”
“那就是不熟了。”沈牧尧拉着她坐下，再也没有多说。
碗碟都被收了，重新上了菜。
杨紫芸坐在末尾的位置，一旁是身材有些肥胖的中年人。她看向坐在周总身边的何子衿，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愤怒。
周总这时说：“沈总来的正好，刚刚大家正议论最近王导新投拍的一部片子。不知沈总可有意愿，投资一下？”
杨紫芸不由转向沈牧尧的方向，目光中充满着渴望和激动。
何子衿感觉得到，顿时感觉有些不舒服，还有难堪。昔日被当作情敌的家伙，如今看来只是这样的货色，连带拉低了她的水准。她垂下眼睫，手指抠着大衣上的绣花，一下一下。
却听沈牧尧的声音响起，就在她的右手边：“投资王导的新片？听说是部仙侠剧。”
“这可是王导十年后，再一次拍摄仙侠题材。”
作为这圈子内少有的女导游，王导擅长的委婉细腻的画风，极有质感的画面，令人不由陷入那个由幻想世界构成的一切，无法自拔。这就是王导的实力，实至名归的大导演。
“就是仙侠。说起来……”周总在人群里找了圈儿，指着杨紫芸哈哈大笑：“这就实在新戏的女主角。”
“沈总，您好。”杨紫芸这时候才捞着机会说话，不卑不亢的态度，没有丝毫谄媚，令人好感顿生。
可沈牧尧的眉头却是皱了起来。“新媒体总裁郁嘉的绯闻女友？”
新媒体总部在江城，去年年末开向京发展。这位年纪轻轻的总裁，也成为了圈子里不少人好奇的焦点。平日里，大家可没那个闲工夫去注意谁的绯闻。只是这郁嘉……
周总的眉头皱了皱：“我买下城南那块地后，一直不知道该做点儿什么。都搁了一年多了，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没？”
对刚才的话题闭口不谈，好似根本就没说过那样的话似的。杨紫芸已经站了起来，见周围的人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捏了捏手指，偷偷坐下。
“……那块地。”
“沈总有好建议？”
沈牧尧的目光淡淡看向身边，余光在何子衿身上停留了一两秒，看着她抠着大大衣上的绣花，长长的卷发顺着肩头滑落，有些焦躁，也很可爱。
他很快转移目光：说：“上面有消息，说今年要在城南开发地铁。周总不如打听一下地铁站的规划，到时候建什么，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地铁站！
那可是大项目，没个几年是下不来的。一旦这地铁规划，需要考虑的事儿多了。在那块地上建东西是其次，别受了影响，让工程盖不下去。
周总听到这儿，已经是一脸感激：“多亏沈总啊，今天要不是听沈总一席话，我这就贸贸然动工，将来的损失就大了。等哪天定要再挑个好日子，亲自请您好好吃一顿的。”
桌上的几乎都是人精儿，一听周总这话，立刻就明白了。心里鄙夷的不得了，脸上还得堆着笑。三言两语就想和沈家的继承人搭上线儿，这脸皮也忒厚了。
有些人说：“周总当然要请客了！这么大的事儿，您那块地当初买下来的时候可不便宜。”
沈牧尧诞生说：“刚好知道点儿消息，谈不上什么感激。举手之劳，周总不必挂在心上。”
这话就是拒绝了。
周总心里有些遗憾，倒也没有其他的情绪表现出来。沈家这位不是个爱交际的，平常除了公事上偶尔能见一面，平常都是遇不着的。今天能邀请他一起来吃饭，已经很不容易了，该满足了。不该多求，知足者常乐啊！
想通了这些，周总面向沈牧尧就更热情了。“沈总能给我指点一下，已经很满足了。哈哈哈，这证明我在沈总眼里还是有点儿地位的。”
周总这玩笑话一开，气氛又热络起来。
等菜上齐了，何子衿慢慢吃着饭，一言不发。她和这些人本就不熟，只是一个陪客。
大家说的都是些商场的事儿，或是一些最近发生的趣事儿，倒是没有什么龌龊肮脏。
馆子里用的是分餐制，用周总的话说，沈总是个爱干净的人儿。
何子衿的手指一抖，夹着的松子糕落在了碟子里。
沈牧尧有洁癖？她可是第一次听说。
脑海中闪过上次她和郁嘉偶遇沈牧尧一行人时，似乎也是分餐。难道他真的有洁癖？
因着有沈牧尧的加入，菜都是重新上过，也更加精细。每一道都做的像艺术品似的，叫人不忍下口。
杨紫芸小口的吃着菜，周围竟无人和她说话。她有些怪怨李姐了，让她过来却没她什么事儿。就连身边那个胖子，也连个眼神儿都没给她。
可恶！
上来的菜都很好吃，何子衿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外面的食物上，倒也没分出心思在旁边儿。
其中有一道龙井虾球。那虾球做的小小的，女孩子一口刚刚好。不知道里面是塞了什么，有虾子本身的甘甜，又加上龙井茶的清香，酥炸后好吃的不得了。
何子衿闷头吃着，耳畔将大家的谈话自动过滤，渐渐就觉得当个陪客也还不错。
这整桌席面上，倒像是她才是一个真正来吃饭的人。
“怎么一直不说话？”身侧忽然传来沈牧尧的声音。
何子衿正专心致志吃着，猛不丁被他吓了一跳，筷子间夹着的虾球一抖，又落回了盘子里。
周围人的没有注意到这边，都在说着话，让她稍稍松了口气。
沈牧尧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又有些懊恼。
刚刚他和周总他们说着话的时候，一直都在看她。她垂着眼睫，全部注意力都在面前的食物上，一脸专注，脸上的神情也是少有的愉悦。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想逗逗她。
她都陪着自己来了，连句话都不说，只是来吃东西，未免说不过去吧。
何子衿的筷子轻轻落下，转头看他。他却自然的转头和身边的人说话，好像刚刚和她说话的人不是她。
总不能是她幻听吧。
何子衿就当没听到，继续专心致志对付着盘子里的虾球。
沈牧尧却又在此时转过头：“很好吃？”
何子衿看着自己重新落回盘子的虾球，轻轻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惆怅。吃个虾球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沈牧尧不觉莞尔，轻轻递了一旁的汤匙给她。
“知道你喜欢吃吓，就叫了两道龙虾料理。少吃些，留着点肚子。”
何子衿伸向汤匙的手指顿了下，这是变相说她吃的多？
她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很久，沈牧尧说的那两道龙虾就端上了桌。
在座的人胃口都大多已经被填满了，看着诱人的龙虾也提不起兴致。
一道海胆焗烤龙虾。龙虾是产自日本的伊势龙虾，虽然目前不是产季，但在这家会馆里，想要得到的食材，从来没有拿不到的。
另一道则是用龙虾制作的海鲜汤。汤色浓郁，泛着淡淡的油花，看起来美味至极。
何子衿拿着汤匙，不知道是吃，还是不吃。
沈牧尧却忽然抬手，用叉子将龙虾肉分离放在汤匙里，自然而然的摆在了她的碟子上。
何子衿看着碟子上忽然挤进来的汤匙和满满的龙虾肉，一脸茫然。
沈牧尧顺手捞走了她手里握着的汤匙，放在了自己的碟子里，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
何子衿有些傻了。
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是最恰当的。轻咬着下唇，盯着雪白的龙虾肉，不敢抬头。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看到了要如何掩饰？说好的洁癖？她今天来这儿就是一个错误。
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让人看到后，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心中一凛，何子衿捏着筷子的手指有些发白。
他今天带她来这儿，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今后有人谈起她，会不会以为她是沈牧尧的情人。
这样一想，她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四年来的隐忍和奋斗，似乎都要在这一刻毁于一旦。
沈牧尧看着她微微低着头，眼角有些泛红，鼻翼翕动，手指攥得发白，不由低低的微叹了声。
“吃吧，没人看到。”
何子衿有些不太相信的抬头，周围的人都在谈话，根本没人看过来。她松了口气，满桌的美味已经食不下咽。
沈牧尧忽然有些后悔，最近到处她和慕一廷走的太近，终究是让他急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