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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九章:陈案真相

作者:车前一丁|发布时间:2022-04-15 16:48|字数:3110

  时庆德二十七年正月十五,元宵。

  每年元宵,荆皇都会在飞仙阁设宴,同后宫诸妃同乐。今年因皇后要照顾两位有孕的妃嫔,加之叛乱初平,不宜奢侈,便罢了。

  才将入夜,着便装的太子殿下不显山不露水地入了相府梅庵,不多时,秋、白夫妇二人同坐马车,随他入了宫去。一路上,三人并无过多的交谈,过登云道入金銮殿。

  偌大的宫殿内,荆皇、白奕、上官谦、公孙忏四人当堂围炉而坐,炉上温着酒,面前案几上摆满了小菜,一旁有三张案几空置,显然是为他们准备的。

  三人入殿见了礼,荆皇招呼他们坐下。

  从国君到太子,首相到将军,乃至并无一官半职的秋拣梅,随便挑出一个来,都是能舌辨群雄的好手。可当这些人围炉而坐时,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只有小火炉里不时有炭火爆开的声音。

  沉寂了许久之后,荆皇从袖中取出一个丝绸包裹着的物品,层层揭开后,两块金镶玉麒麟玉佩静静地躺着,玉身映着烛光透出些许的暖意。

  荆皇俯身,将两块玉佩搁在白凰翡面前,指着玉道:“这麒麟佩是太宗皇帝所赐,今后莫要再摔了。”

  女将军眉眼微挑,解释道:“不小心捏碎的。”

  六双眼睛齐刷刷地落在女将军的身上。这玉佩是摔碎的还是捏碎的,又有什么区别呢?在场众人,谁又敢说在经历那些事的时候,能保持心里的平静?

  偏偏女将军一板一眼再次地解释道:“这玉佩甚是珍贵,能卖不少银子,我舍不得摔。”

  秋拣梅有些哭笑不得,“梅庵不穷,冬姨的酒坊我投了些银子,每年都有分红的。”

  白凰翡坦然地将玉佩收入怀中,蹙眉看了他一眼,没应话。尔后从袖中取出另外一块玉佩来,与那对麒麟玉佩同样的玉质,却是个双龙戏珠的款型。她也俯身将玉佩搁到荆皇面前的案上,诚然道:“微臣奉旨巡视东南八城三十县,同僚相赠珠宝无数,却之不恭。所得用在城郊置了一套房子,已经动工了。听夫君言圣上爱玉,以八百两之价购来献于圣上。”

  堂上六双眼睛,再次齐刷刷地落在女将军暗黄偏黑的脸上,皆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这些人活了一辈子,大概是头一遭见到有人收受贿赂收的如此光明正大的,也是头一遭见有人拉着当今天子同流合污的!

  荆皇盯着白凰翡看了好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案上那块玉,默不作声地收入袖中。随后咳了两声,道:“八百两也太贵了些,今后别买了。”

  女将军仍是满脸坦然,“本是打算花八百两购买的,只可惜普通商家不敢擅制御用之物,这块玉佩是洛王送的。”略顿了一下,她一本正经地开口:“圣上若要那八百两银子,微臣明日便着人送入宫来。”

  “不……不必了。”堂堂一国之君,一时舌头打结,说话也不利索了。视线再次落在白凰翡脸上时,突然喟叹一声,眸中露出些许的哀凉来。低声道:“太息兄长一贯正经的模样,你这性子,倒是像你母亲些。咱们一处玩到大的几个孩子,就数你母亲鬼精灵。”

  此言一出,好不容易有了一丝轻快的气氛瞬时凝重起来。

  白奕与公孙忏同时低下了头灌了一大口酒。那两个人,一个是将军的爱徒,一个是名家之爱女,无论事情过去多少年,都是深深埋藏在他们心中的伤痛。每一次的提及,都是将心上那道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鲜血淋淋的痛。

  白凰翡脸上那丝从容有片刻的松动,搁在案上的手不自觉地握了起来。还不等她将拳头握实,一只冰凉的大手轻轻地将她的手握住,她本能地松开拳头,反手与那只手十指相扣。一偏头,文弱公子冲着她温和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十五年前,太子荆太息自请废去太子之位,由当时受教于公孙忏的荆明正接替为储君。

  当时,荆太息以家国天下说动了所有人,昭武先帝只得以‘大不敬’之罪将他贬去陵上。原本想着,只等荆明正登基,便可为兄长平冤,届时将他召回,便是大荆一员武将。只是没想到,荆太息途径淮阳受刺,夫妇二人俱亡。

  恰逢白柠枫不愿从听从父亲安排从武,父子二人争执不下,离家出走数年后,于淮阳逗留。他是亲眼目睹太子受刺的荆国,只恨自己一介文弱书生,帮不上忙。因与仇念有些交情,便找上了淮阳沈家为夫妇二人治伤,却只能保下幼女。

  消息传到枫城,昭武先帝大怒,虽知道他是受刺身亡,但国本已经动摇,不得已假称为沈家救治不力,不惜下令灭门。

  白柠枫目睹沈家灭门真相,恨自己未曾从武不能护下荆太子夫妇二人,更恨自己没能入仕保下沈家满门。他怀着满腔的悲愤将女婴带回白家,苦苦哀求着狠心将他逐出家门的父亲,不惜以一死,护下女婴的周全。

  那桩陈年旧事,从荆明正哽咽的声音中被道了出来,就似一根一根的刺扎在了众人心上。为了荆国,太多人做出了牺牲。死去的人一缕冤魂漂泊,而活着的人,则要将所有灵魂的重量都负在心上。

  无论是身经百战的将军,还是通古博今的名学大家,失去至亲的痛苦,仍旧是他们此生都无法逾越的坎。

  白凰翡神色复杂地看向了白奕。她从来没想明白过,为何爷爷看向自己的眼中,总是一片冰凉。她原本以为,是因为自己女儿自身,无法继承白家大任。后来知晓自己并非白家人,虽然释然,可心中仍是有些不甘。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那片冰凉的背后,是痛失爱子的悔恨。她白凰翡这条命,是白家长子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她是杀死白柠枫的凶手。

  这个老人,该恨的。

  话到了这里,许多事情也就得到了解释。

  白奕的爱徒;公孙忏的女婿;荆国曾经的太子,是她白凰翡之父,是个响当当的男儿。她知道这些,便足够了。她父亲用性命保下来的太平盛世,终究没葬送在她手里。

  眸中微光闪动,女将军头一遭在众人面前落泪。她起身,朝在座的四位长辈深深地揖了一礼,“太息殿下若看到这盛世太平,当含笑九泉。”

  荆明正浑身一颤,惊诧地抬眸看着盈盈立在灯火中的女将军,颤声问道:“你唤他什么?”

  白凰翡深吸一口气,道:“知道这些足矣。至于凰翡是姓白还是姓荆,都不打紧。”她视线一偏,落在秋拣梅的身上,“左右死后,是要入秋家的墓园的。”

  秋拣梅抬首回望她一眼,二人相视一笑,只教一旁的荆自影瞪大了眼。

  荆明正忽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尔后招呼白凰翡坐下,叹声道:“这半个月来,朕都在苦思。要恢复你的身份,势必要将旧案重翻,这其中牵涉的一桩宫闱丑事必定也要翻开在明面来。”

  他抬头看了公孙忏一眼,后者凝重地低下了头。

  白凰翡正襟危坐,静静等着。

  沉默了片刻后,荆皇才满面凄凉道:“当年,兄长自请废去太子,还有一个原因 。”他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众人,最后又凝在公孙忏的脸上。

  那段往事对老先生而言,比旁人更痛三分。因为他不仅失去了自己的女儿,还失去了一个亲妹子。

  “胞妹公孙迎凤与王叔荆昊有染,现如今的八王爷荆痕并非先帝血脉。”

  此言一出,三个晚辈具露惊讶之色。

  公孙迎凤正是荆太子之母,太子被废,她也从皇后之尊降至六妃之末。很显然,这桩事被隐藏的很好,至少,荆自影翻遍了皇室卷宗,不曾在里面看到过任何关于公孙迎凤不洁的字眼。

  “兄长发现其母与王叔苟且之事,既不能声张,又不能容忍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唯有远离国都,眼不见为净。只是不曾想到,荆昊恐他将事情抖出,派人追杀。这桩真相,足足五年后才被人查出,而当时静晓太妃已随着先帝入了皇陵,若将事情公开,恐扰先帝清静,国祚又将动荡。为保太平,唯有将荆昊秘密处死,至于兄长‘大不敬’之冤屈,恐怕此生难以洗刷。”

  殿中,又是长久的沉默。半晌后,荆自影才喃喃地问:“这么说,八王叔此次谋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荆明正点了点头,“老八一早便知道自己身世,只是这些年来,朕不曾亏待了他。又一直没有予他实权,他便是想为生父报仇,也无从下手。”君王将视线转向九级玉阶上的龙椅,眸中有哀凉之色,“自朕登基以来,几个藩王拥兵自重,反心日渐剧增。唯有抓住这个时机,一举剪除,才能永除后患。”

  白凰翡低了低头,看不清脸上神色,只是压低了声音问道:“为此大举,圣上便牺牲了那三万红甲兵?”

  君王哑然,在座无一人应这个话。

  “我若真起反心,兵临城下之时,圣上待要怎么做?”女将军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清冷狠戾的笑,“为了这天下,你可要将万里江山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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