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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休劝

作者:车前一丁|发布时间:2022-04-15 16:49|字数:3135

  还不等秋拣梅做出反应,梅庵外面负责守院子的小厮在廊下禀说:“太子求见。”

  秋拣梅虽然按照白凰翡的意思,择了两个人在外头守院子。可对于轻车熟路的太子殿下来说,这道屏障形同虚设,哪次不是大大咧咧地闯进来?为此,讨了白凰翡不少白眼。

  秋拣梅望了一眼院子里随风摇动的翠竹,眸子里蕴着一丝怒火,示意二人先下去。只同钟梵道:“梅阁从前的人不可信,你辛苦些,务必将冬姨和琉璃月的行踪查来。她们即便离开枫城,也一定离的不远。”

  钟梵应声,看了秋拣梅一眼,道:“大理寺的监牢虽然牢固,所幸守卫不多,以眼下属下能调动的人力,要救少夫人出来不难。便是劫法场,也可一试。”

  秋拣梅沉吟片刻,道:“这是下策。”多余的话,便没再说。

  钟梵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秋拣梅在门边站了许久,直到山风袭来,将他一袭青衫撩拨地紧贴瘦弱的身骨。文弱公子恍惚地将双手拢入袖中,折回主位上坐着,将案上一盅凉茶捧在手中,兀自愣神。

  直到青姑进屋来,说:“太子在外头站了好久,姑爷见他不?”

  秋拣梅问她:“青姑听到外头的话了?”

  青姑低了低眉,一张脸拉的沉沉的,皱纹都少了一圈。她点头,“知道,小姐三日后就要被处决了。”

  秋拣梅冷笑一声道:“圣旨是太子亲自颁下的,他这个时候还敢来梅庵,自然是来谈条件的。”文弱公子理了理袖口,眸子里析出些冷笑来,“此番不知是夫人连累了我,还是我连累了她。”

  青姑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觉着有点心寒。她再次抬眼打量了一下姑爷,有些不确定地问:“姑爷能救小姐吗?”

  秋拣梅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没说能,也没说不能。从听到斩立决的圣意到现在,他心里想的不是如何救白凰翡,而是那道圣旨,为什么会公诸天下?

  青姑皱了皱眉,道:“若是姑爷救不了,老婆子就去找白将军。”

  她要找的白将军,自然不是白奕,而是常年跟在白凰翡身边的白漓江。她明白,那位白袍小将是但真将小姐当做姐姐来待的。

  秋拣梅微微摇了摇头,“夫人不会同意的。”

  青姑道:“事后她要怪罪也罢,左右老婆子这条命不值钱。”说着说着,她眸中已有些雾水,“凭什么小姐就要受这些苦。”

  秋拣梅的视线悠悠然地转向了窗外,他心里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白凰翡要受这些苦?他叹息一声,“劳烦姑姑请太子进来吧。”

  梅庵对太子来说,熟悉的就如自己的青云宫一般,来去自如。可从前院抵达秋拣梅的小书房,他却足足用了半盏茶的功夫。院子还是那座翠竹掩映的小院,一草一竹无丝毫的变化;煮茶的人依旧面带病容双手苍白;就连屋子里燃着的线香与茶香交织成的味道,都与往常无二般。

  可太子殿下的脸上,却充斥着阴霾。曾经,这座翠竹小院是他能撒泼无赖暂且忘却自己肩上担子的地方,而如今,这里却成了他最不愿踏足的地儿。

  秋拣梅端坐在里间的矮榻上品着新沏的茶,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平静,嘴角甚至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是温文尔雅的模样。一双温和的眸子望向窗外,日头正好,摇曳的翠竹洒下一片斑驳的阴影,在青石地板山铺成一副流动的画卷。

  荆自影立在那张空谷幽兰十二扇屏风旁,视线幽幽地落在了秋拣梅的脸上,将他的表情收入眼中。他有满腔的话要说,可真看着此人时,他却半个字也讲不出来。

  最后,还是秋拣梅收回了落在窗外的视线,就指了指矮几对面,“殿下请坐。”

  他越表现的平静,荆自影便越能感受到他心头那一股怒气。抬步至矮榻上就坐时,一杯茶递到了他面前。

  文弱公子淡淡地开口道:“贡茶便是贡茶,从采摘到泡制,每一道工序都按部就班,半点也错不得,就连这饮茶的时间都很有讲究。”他将自己杯子里的茶水倒入一旁的青盆中,“这第二泡的茶,已经没什么味道了。”

  荆自影捧着茶杯灌了一口,茶水已经凉了,涩味更浓。他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将茶杯搁下,道:“采摘和泡制前,还须得精心饲养。这茶产于米卒高山之上,受光均匀,故而茶香浓而不腻。若是生在旁处,恐怕就只剩下了苦涩味道了。”

  秋拣梅起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出一个瓮罐来,又在火炉子上换了一个水壶烧上水,将杯子清洗过后,夹了尖细的茶叶放入杯中。“夫人曾说,她喝惯了酒,这茶水也没比白水的味道好,而这贡茶,也比不上陵上的指尖花。这茶对她而言是解渴的蠢物,权利者品的是身份,爱茶者品的是味道。”

  他用铁钳将炉子里的炭火勾了勾,抬眉望着荆自影,“殿下品出来的,又是什么?”

  荆自影默了一会儿,“父皇已经下令将楼青凤秘密处死,楼崖革职查办,就连母妃也……”他深吸一口气,灌了口茶后,才继续道:“母妃也被幽禁于云宫。”

  这些事秋拣梅并不知情,此刻听来,却也不怎么惊讶了。比起那道处死白凰翡的圣旨,又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呢?

  太子又默了片刻,似乎在等对面的人回应。可秋拣梅却只是专注地盯着火炉子上的水壶,只等着平静的水面翻腾出第一个水泡,他才慢条斯理地提起水壶倒入茶杯。略带苦涩的味道在屋子里缠绕开,第一泡茶被倒入青盆中。秋拣梅将第二泡茶放到太子面前,“殿下尝尝这指尖花。”

  荆自影没去理会那杯新茶,看了秋拣梅一眼,自顾自地说道:“据探子来报,拓跋得知国中动乱,已经在集合草原各个部落,准备联合来攻。荆国已经是千疮百孔,经不起内讧,父皇的意思是,可以留白凰翡一命,但旧事已去,不可再提。”

  秋拣梅冷笑一声,取出一个新杯子替自己倒了一杯白水,抿了一口后才道:“其实若要解渴,白水比茶水管用。”

  荆自影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低吼道:“秋拣梅,难道那个所谓的真相,真的比白凰翡的命重要吗?”

  秋拣梅一抬眼,眸中讥诮闪过,“于秋某而言,自然是拙荆性命重要些。可对她来说,那个真相,确实比命重要。与其看她活的不痛快,倒不如陪着她疯上一遭,黄泉路上有个伴也不错。”

  这样的话荆自影不是第一次听见,也一直知道这人真正的心思,这次的劝说,他并没有把握。“本宫答应你,这个公道迟早会给她,不过不是现在!”

  “殿下说的迟早是什么时候?”秋拣梅问道,又反问道:“是等朝中那些拥护荆皇的老臣一个个辞官归隐,还是等着殿下登基称帝?”

  荆自影张了张嘴,无言作答。如今朝中有上官谦与白奕,这两个人已经态度明显地站在了荆皇那边,而自己羽翼未丰,根本没有与一国之君叫板的资格。

  “即便能等到那个时候,秋某又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你们又将她当做弃子来用?”秋拣梅再问。

  荆自影再次无言。

  “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如今圣上恶行昭昭,不思如何补救,反倒是想着如何隐瞒。是为了荆国太平,还是为了那把龙椅?殿下今年已经二十四,即便能力稍有欠缺,有相爷和老将军辅助,未尝不能成为明君。高位上待的太久了,久而久之就把自己凌驾于律法之上,这样的一国之君……”文弱公子一声冷笑,“忠他何用?”

  听着这一席大逆不道的话,荆自影咬紧了牙关,迫使自己一个字也不许从牙缝中漏出来。

  沉默了片刻后,太子低头,压低了声音道:“是本宫无能。”

  秋拣梅无言以对。但真是荆自影无能吗?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位太子殿下确实有些欠缺。他有满腔的抱负,可身旁却无一个可用之人。朝首的上官相爷与白老将军一向以圣上为尊,哪怕明知他曾经行过那样的罪行,也毫不迟疑地选择了站在了他身边。

  而经由太子举荐的人呢?他举荐的人都居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可有可无。好不容易有个刑部尚书为他提拔,却也不受荆皇待见。

  这些年,荆皇明面上是给了他历练机会,放手让他去做。可私底下,却早已给他画出了范围,他的手能伸多长,可以查到什么地方,都是早已经定下的。一如五王叛乱的事,一如金水村的案子。

  此次白凰翡的事,他依然做不了主。因为他的能力还不够,不够与一国之君相抗衡。

  “她不怕死。”最后,秋拣梅如此说了一句。

  荆自影脱口而出:“你可以阻止她!”

  “秋某阻不了她。”秋拣梅清楚,哪怕白凰翡对他有情,这情也远远比不上真相与公道。“除非她自己放弃,谁也劝不了她。”

  “就算她不怕死,她就不怕辛辛苦苦护下来的荆国落入敌国之手吗?如今朝中有能力挂帅的人,只剩下白老将军,她但真忍心看着老将出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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