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黔墨蓦地驻脚,差点一个酿跄栽下去。是的,他觉得越来越不舒服了。这种感觉以前都不曾有过,就好像自己是正在被一股力量排斥的邪魔。甚至,那留在身上的异方四界的封印正如灼烧般胀痛。
自己的事自己最清楚。自从龙山那一次之后,黔墨已然发觉自己身上出现了变化,某种不算好事的变化。想装作没心没肺的无事模样让司马晴宽心,可显然并不能瞒过她。
她已经够担心自己了,也尽力为自己想了办法。所以他不能再让她更担心了。他存在的意义是守护她,保她平安无忧,而不是反过来成为她的累赘。
黔墨微微跌了眼帘,向来自信的他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心里没底。他不敢想的太多,心里不安着,不知以后的事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石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四面石壁上所刻的那些咒文层层叠叠,一道道全是邪神的封印。而迄今数千年过去,即便邪神已经陨灭,这些咒文也依然微光熠熠发挥着效力,令人不得不惊叹司马家在咒术上的造诣。
尘封已久的秘密据点积满了灰沙,甬道两边各有几间供生活起居的屋子。尽管现在屋子已经荒废,但里面的东西都还原封不动的保留着,家具大多是明清时候的物件,偶尔也有会发现几样唐宋、甚至是更古老的小玩意。如果司马玹蔺现在不是那副花痴样子,他这个历史系教授八成会非常兴奋。
甬道的尽头是一件大型石室,依然刻满了繁复的咒文——司马晴虽看的不是那么仔细,但有点道行的内行人都能瞧出来,这里所有咒文的内容都不一样;换句话说,为了封印住邪神,司马家世世代代在此处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精力,这些一层层堆叠加固的咒文就是最好的证据。
或许上古时是天界和司马家联手拿下的邪神,可那之后的一切事务,全都是作为现世天官的司马家在负责。
现世天官有很多,分布在世界各地,各自守护着各自的地域,几乎没有来往。司马晴并不清楚其他天官是不是也像他们这样尽忠职守,只知道在这东方最古老的大陆,他司马家就是现世最值得尊重的守护者!这石室里每一砖每一瓦、每一笔刻下的痕迹,都是司马家的付出和荣誉。
比起秘密据点,这里更像是司马家为邪神建造的墓穴。身在其中,司马晴会强烈感觉到自己所肩负的使命感。
石室中央是个方形石潭,目测约有十米深。下面白骨累累,应该就是那邪神的真身。石室显然是整个据点的核心,对邪神的封印在这个地方的力量是最强的,刚刚迈入石室的瞬间黔墨就出了一身冷汗,难受得无法言喻。
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神经都在告诫自己:不能再走了,哪怕再往前半步都不行!
本能的危机感让黔墨极度不安,身体早就重的像灌了铅块,而那异方四界的封印更是疼得如硫酸再腐蚀他的皮肉——
他果然被据点的封印认定为邪兽,和司马晴之间契约的力量恐怕早就被自身膨胀的邪气削弱了,就算有异方四界的封印压制异变,但此刻那封印如此强烈的抵抗足以证明这或许也不会是长久之计。
黔墨有些慌了,他不希望司马晴再为自己的事操心,不想让司马晴知道自己其实很不好。
“哎呀,不行了不行了,我好饿啊!从去了不周山开始就什么都没吃,我现在都要饿成一坨屎了!”黔墨忽然大声抱怨起来,还跟三岁孩子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都到这里了,你再忍会儿。”司马晴头大,不懂他这个没心没肺的现在胡闹什么。而黔墨任性得很,就是不干,起身直接把司马玹蔺的红绳栓在了门口的石墩子上。
“我不管了,反正我也不会术法,你们收拾他也不需要我帮忙。而且你们不觉得吗,这个里面好热啊,看我都热的流汗了!”
黔墨指着自己鬓角,司马晴也确实看到了汗,可她并不觉得热,反而还有点冷。不过黔墨的话也不是没道理,他这样的极品吃货的确一直都没吃东西,再者司马玹蔺的事他也真的帮不上忙了。
“你们杀人也好、抛尸到石潭里也好,动作快点。我去凉快一点的地方等你们。”黔墨说着就大步流星离开了石室,还十分明显的拿出了手机。
司马晴很是崩溃,这家伙的脑子里好像永远都只有点外卖一件事,却不知等她转身,终于扛不住的黔墨一个酿跄倒在了甬道旁的屋子里:
“……唔!”他死揪着胸口,痛苦至极,豆大的冷汗滚湿了脸颊。缓了一会儿他才掀起衣服,只见身体上异方四界的五处封印全都浮现了出来,并且全都如烧红的烙铁般刺眼!
“……不,不行……太近了……还要走远些……”
黔墨咬牙起身,收了手机,强压着粗重的喘息,在光线暗淡的甬道中举步维艰。
那犬神伪装的太好,司马晴和多恶鬼王完全没有觉察到异样,何况他们的注意力此刻都在司马玹蔺身上。
“你准备好了吗?”司马晴向多恶鬼王确认,手里已经做好解开红绳的准备。
男人那丽颜无甚表情,凉薄的嗓音淡淡道:“其实把他丢在不周山废墟、变成化石就是,何必多此一举,如此麻烦。”
“他再可恶也是我司马家的人,怎么处置轮不到你管。”司马晴冷了眸光,眼中傲气铿锵,却那红毛赞许般勾了嘴角。
“女人,本座这么多年都一直不曾放弃为司马家洗冤,一是我觉得自己难辞其咎,二。我就欣赏你们本家人爱憎分明的性格。”
“哦?想不到你对我们还有这种评价?”司马晴笑笑,“那我奶奶呢,几乎一辈子都在追查你,想弄死你,这样你也欣赏?”
“俗人为俗世所困,俗世也不过七情六欲。司马红双恨我很正常,毕竟她放不下对司马千风的那份情。这与我欣赏你们并不冲突。千风的事,待有了‘那个人’的确凿证据,我自会跟司马红双给个交代。”他十分佛系,但一声千风显然不经意暴露了什么。
司马晴挑挑眉毛,耸了耸肩:“也许你心里真正的想法并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就像有些事你觉得你不在意,实际上其实很在意。”
“我只在意我在意的事,就像你一样。”红发男人微微压低了嗓音,些许不快。他显然话中有话,但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掌中溢出了源自冥界的寒气。
“冰霜炼狱的玄冰只有红莲业火能融。女人,你当真想好了?”
“来吧,别废话。”司马晴很干脆,把注意力转回正对着石墩子花痴的司马玹蔺。她指尖有一块小小的刀片,是月老给的,用来切断红绳。
这世上的力量有很多种,千变万化。比如水与火,相互之间会出现排斥相克。任何两种力量放在一起都有可能发生意外状况,尤其眼下这需要极其谨慎的时刻,绝不能出错。
“我要动手了,你准备好了吗。”司马晴最后问多恶鬼王,见他点头,手中刀片随即划下。红绳断裂的瞬间,刀片砰然散尽,而红绳同时也化作了齑粉。
“就现在,快!”
司马晴急促的呼声就在耳边,司马玹蔺此刻如从一场大梦中惊醒,第一反应是要赶快逃出那红绳的魔爪。他霍地唤起所有灵力,皮肉和血骨都在霎那变得透明,整个人几乎已经成了灵力本身。
强大的灵力在这一刻光芒刺眼,司马玹蔺感觉自己的身体比羽毛还轻,觉得有用不完的力量在源源不断的涌出,觉得此刻的自己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当人不再是人,那将会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野心会膨胀,欲望会扩大,甚至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司马玹蔺从未有过这样的快感,仿佛全世界都被自己捏在手中,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呼风唤雨、召神驱魔。
强光之下,周围是一片银白,司马玹蔺能感觉到有另一股力量正在包围自己:
“哼。”他轻蔑一笑,随意挥挥手,那股不完整的力量就烟消云散了。他准备离开这里,然后给司马晴那个不识好歹的臭丫头一点教训,要让司马红双知道,能担任司马家家主的人,只有他司马玹蔺!
司马玹蔺捏动手诀,要好好让他们吃惊吃惊,顺便还要抓了多恶鬼王回去邀功。可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力量好像完全没有效果。
司马玹蔺又试了两次,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强光出现的时间不过几秒,司马玹蔺不认为司马晴和多恶鬼王能快到这种程度,然而当光芒散去,他才终于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不可能,不可能!”司马玹蔺咆哮,眼前的现实让他无法接受,不像样的冲面前人大骂,“开什么玩笑?你们想说从头到尾其实都是在耍我、拿我当白痴、看我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