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晟于停尸房内打量着霍谷的无首尸体,毫无头绪。
这已然是第二起关乎云国的命案了,可连成雀一案还未了结,便又添一个。
“想必那些云国使者已然人心惶惶了吧......”欧阳晟叹道:“看来,我这个督捕也要进宫一趟了。”
朝堂之上,鼎御满面愁容,云国使臣接连被害,而刑部那边又迟迟没有动静,令其甚为忧心。无奈之下,他只得召集群臣,问询关乎此事的看法。
怎料,群臣鸦雀无声,并无一人上奏。
连公西镜也立于一侧,碍于白虎面具,鼎御却看不清他的神态心思。
鼎御大为恼火,厉声喝道:“知情不报者,朕便将其拖出去砍了!”
此言一出,群臣不定,突有一臣上前,道:“启禀皇上,臣听闻云国使者霍谷死状诡异,宫中侍卫亲眼所见他头颅腾空而起,想必定是异术所为!”
“是啊!”
顿时,群臣应和。
“异术?”鼎御紧蹙眉头:“朕并未听闻有懂异术者。”
“不然,皇上,如今朝堂之上,便有一懂异术者!”
话音刚落,一些臣子便纷纷看向公西镜。
“简直是胡言乱语!”梁言大怒,他是决然不信公西镜会做出这等事来。
“皇上,当日,国师在宴席之上亲自演绎了白云阵,能杀人于无形之中,甚是怪异!臣以为,那便是异术!而霍谷便是被凶手杀于无形之中,有此能力者,想必也唯有国师了!”
鼎御看了公西镜一眼,却见他虽被群臣所指,然依旧淡然,亦没有丝毫辩解,不由颇为心急。
“方才所言皆是尔等臆想揣测,朕不会因虚无缥缈之事令朕的国师蒙冤受屈!”
“皇上,虽只是臣之揣测,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还望皇上先行将国师收监,以防再出命案!”
“大胆!”鼎御想也未想,便道:“朕既说了此事同国师无关,尔等若是再有胡言乱语,休怪朕不客气!”
此言一出,再也无人敢说一句国师的不是。
“退朝!”鼎御甩袖而去。
群臣四散,独留公西镜一人立身于此。
他自始至终都明白,虽说鼎御之前同他说了不少重话,然鼎御还是信他的。
只此一言,我公西镜便甘愿为你付诸一生。
欧阳晟奉命入面圣,虽说他好歹是个刑部督捕,但之前却从未入宫,今日却是头一回,可他也是不情不愿的。
“欧阳晟,云国使臣连死两人,若不尽快查清恐会为云国抓住把柄。想必你来宫中已然听说了,对于霍谷之死,不少人认定是国师所为,你有何见地?”鼎御轻叹,问道。
“回皇上,没有证据,臣不会妄加揣测。但两桩案件,倒是颇为蹊跷。”
“说来听听。”
欧阳晟再行一礼,娓娓道来。
“首先,便是死者,皆为云国使臣,可见凶手定是刻意为之!再者,便是凶手,连成雀之死凶手无疑乃是镇国大将军,而......”欧阳晟重重咽了口唾沫。
鼎御看出他心有疑虑,便道:“你尽管说,朕不怪罪便是。”
“而霍谷一案,如今最大疑凶乃是国师。镇国大将军与国师,乃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为何偏偏是这二人?臣觉得这便是疑点。”
“不错!”鼎御也看出了这一点:“可见幕后之人是想要将朕的左膀右臂都给废了!表面上针对的是朕的两位臣子,实际,却是妄想于渠国不利!”
欧阳晟闻言,大胆起来:“皇上,倘若当真如此,云国的嫌疑最大!皇上有没有怀疑过,两宗案件只是云国设计而出的苦肉计?”
鼎御双目一亮,深觉欧阳晟言之有理,但却又黯然道:“没有证据,说这些又有何用!”
欧阳晟忙跪地,抱拳道:“臣定会竭尽所能,查明真相!”
“好,毕竟有梁言相助。”
那堂下之人浑身一颤,梁言早就入宫,没想到竟是瞒着皇上,这可是欺君大罪......
鼎御并未留意到欧阳晟的慌乱之色,道:“事况紧急,朕便限你五日,五日之内,定要查明真相,还国师一个清白!”
“臣,臣遵旨!”欧阳晟回过神来,于心中暗暗叫苦。
偷潜入宫的几日,梁言一直伴在苏沉央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好在皇上并未察觉此事,如今苏沉央的身子已无大碍。
见郡主同苏沉央有说有笑,梁言便想着于宫内透透气,整日窝在殿内,只觉得四肢都老化了。
然未走几步,便遇到神色慌张的欧阳晟带着一行捕快路经此地。梁言碍于外人在场,忙避于一旁,于暗处发出几声鸟叫。
欧阳晟听闻这熟悉的鸟叫,便知梁言身在附近,于是遣散捕快,只余自己孤身在此。
“梁言,出来吧!”
梁言这才现身,却见欧阳晟面无好色,相较于前几日更添倦意,便问道。
“欧阳晟,没想到连成雀的案子竟将你折磨成这副样子!”
欧阳晟闻言,顿时火冒三丈,还以为梁言在装傻。
“连成雀的案子?你少装模作样!”
“欧阳晟,你是何意?难道除了连成雀还有别的命案?”
欧阳晟无奈,只得道:“昨日云国使者霍谷遇害,疑凶成了当今国师,你说头不头疼!”
“云国使者又死了一个?为何会怀疑到国师身上?”梁言大惊,自己在宫中,竟对此事毫不知情,连郡主都闭口未谈......
“昨夜三更,夜巡的侍卫亲眼看见霍谷的头突然腾空而起,那人便这么死了,你说怪不怪!加之国师曾在宴席上使出白云阵,因而许多人皆将此案怀疑到国师身上,认为是国师用异术害死了霍谷!”欧阳晟急切道。
梁言讪笑:“简直荒谬!堂堂国师,怎会亲自对一个小小使者动手,看来此案颇为棘手,”话毕,他看了一眼别苑方向,似是下定了决心:“你先回去,待我同傻丫头知会一声,便去跟你会合。”
欧阳晟见梁言肯出手,方才放下心来。
待梁言回到别苑,公冶百音已然离去,独留苏沉央出了殿,倚靠于殿前桃林内一棵桃树下,双目呆怔,像是在思忖着什么。
桃色长裙同漫天桃瓣浑然一体,一时竟分不清是人亦或是花了。
“梁言,”苏沉央留意到动静,一眼便瞥见向她而去的梁言,却见梁言面上尽是为难之色,令人一眼便看穿满是心事。
微怔后,苏沉央起身,问道:“怎么了?”
梁言犹豫片刻,道:“傻丫头,这几日云国使臣接连出了两桩命案,镇国大将军与国师皆被牵连其中,事关重大,我不能躲在宫里无所事事。”
果然,她还是拦不住他,既然如此......
“什么?爹爹他怎会跟命案扯上关系!”苏沉央大惊,不禁面色惨白,踉跄几步。
梁言一个箭步上前,搀扶住她,这也是因何他并未将连成雀一案告知苏沉央。
“傻丫头,切莫着急,此案颇有蹊跷,我定会还大将军一个清白!”梁言眼中皆是心疼,劝慰苏沉央道。
一双叶眉紧蹙,然任由她如何拼命,却愣是挤不出几滴泪来。
“我也去!”
梁言想也未想,一口回绝。
“傻丫头,两桩命案皆与往日不同,凶手手段残忍狠辣,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随我去冒险!”说着,梁言又摆出往日不正经的样子:“再者,你这个傻丫头,去了可是白吃欧阳晟的米,还不把那铁公鸡给心疼死!”
话毕,梁言顺手轻触苏沉央的鼻尖,猛然将她揽入怀里。
“傻丫头,等我。”
好暖。
苏沉央怔然,竟在梁言怀中一动未动,这般被劳劳揽入怀中的感觉,纵观此生,竟从未有过。
鬼使神差般,苏沉央微一颔首,缓缓闭上双目,贪恋着这足以铭记一生的温暖。
“梁言呢?”
公冶百音见别苑空余苏沉央一人,心道不妙,问道。
“他走了,我说过,命案于他而言,最是难抵,”苏沉央这才抬首。
公冶百音笑道:“苏云霆已经死在牢里了,看来要速战速决了。”
跟随欧阳晟行至刑部停尸房,梁言先是掀开连成雀的尸布,不禁遍体生寒。
只见连成雀之尸体乃是体无完肤之状,有多处因拖拽、撕咬而生的伤口。而致使连成雀毙命的,是脖颈之上,只见此处积着大量血渍,定是动脉被咬断,因而断气。
如此看来,欧阳晟说的没错,连成雀确确实实是被活生生咬死的。
再看将军府丫鬟的尸首,同苏云霆别无二致。
“梁言,怎么样?可有何线索?”见梁言盖上尸布,欧阳晟赶忙上前问道。
梁言摇头:“但看这二人的尸首,的确是被撕咬致死。你可去过将军府作些许了解?”
欧阳晟点头:“据李氏所言,大将军回府之后,便显得性格暴躁乖张,常时不时殴打下人。但,毕竟是下人,李氏也未有留意,后来有一日,大将军突然发热,头疼,且神色异常。可此等症状甚至怪异,就连大夫也未能查明病因。后来,连成雀前往将军府探视,因当时全尚书府的夫人亦在府上,便随手差了个丫鬟引连成雀去大将军的房内。后来还是将军府的侍卫听闻异动,待他们赶到时,连成雀与丫鬟已经被咬死,而大将军目光呆愣,似是癫狂之态。”
闻言,梁言面色凝重。
“此等皆是他人之言,不可尽信,你可去过大牢问过大将军本人?”
“今日我派人前去,他们带来消息说,”欧阳晟略作犹豫:“大将军死了。”
梁言一惊,竟觉眼前抹了一团白雾般,令他分辨不清:“可知死因?尸体呢?”
“据狱卒所说,自大将军入狱之后,极为冷静,并无癫狂之状,整日睡在草席之上。有一日狱卒见其太过安静,便上前查探,却发现大将军已然没了气息。尸体目前还未到刑部,但狱卒还提到过,大将军的身上好似有被何物咬过的伤口。”
被咬过的伤口?
梁言顿时想起,那时将苏云霆救出时,便有人提到他身上有被狗咬过的伤口。
“我竟会将此事遗漏了!”梁言不禁有些恼怒,挠了挠稍有凌乱的发。
被狗咬过的伤口,癫狂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