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正是郭碧玉想要看到的结果。
她要让扬羽获得认可,一来,这是扬羽拥有的天分和这么多年付出的努力所改得的,二来,从她办差这个角度来看,乐工们未必服她的管束和看法,因为她是外行,若以当有这么一个乐师,真正从本事上能让他们信服以后,差事就会好办的多。
而且路途漫长,这个过程,也正好可以让扬羽慢慢熟悉这一百个乐工到底谁擅长什么,可以为未来在杭州站住脚而做好预先的准备。
越往南边走,天气也越发热了,郭碧玉每到一处码头,便迫不及待地让人搜了冰块过来,只怕扬羽没出过远门上火,或者中暑,两位大人自然也跟着沾光。
连大人和黄大人虽然是做官的,可云韶府不是什么实权的府衙,平日里日子过的也就普普通通,对比之下,看着郭大娘子家业丰厚,凭本事赚钱,这次更是凭本事得了皇上的青眼,两个人对郭碧玉从表面上恭敬,直接变成了心里头佩服。
讨论了一路,无论是郭大娘子还是扬乐师,那都是有谱的人,被郭碧玉的丫鬟们戏称叫“黄连大人”的两位,都拿出了十二分的劲头,停泊在码头的时候,也写了信快马送往江南,力争合力将皇上的差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有人配合和没人配合,那可是不一样的。
等一行人到了杭州的时候,盛世华音的地方都选好了,楼都是现成的!
未来要用作皇上“做生意”的楼就位于繁华地带,两条主干大街的交叉口。
江南地界,随处都是胜景,登高一看,倒也与上京曲江池畔的盛世华音相差无几。
当然了,这楼也不是一两个月就起来的新楼,也不知道原先是做什么的,但皇上要征用,谁还不赶紧挪地方?
反正是当官的下令,怎么安置原来的商家、商榷补偿等杂事,这都是官府的事,郭碧玉是管盛世华音这一摊。
原本她还想着怎么能找一个大院子来安置这些乐工,没想到乐工与随行杂役的住处,也早就安置好了。
距离那栋楼阁不远,是单独的一处很大的宅院,干净利落的两排平房,后头是厨房、洗衣房等地方,前头的客厅和旁边的偏厅打通,用做了排演的场地,虽然比不得云韶府,但也够用了。
既然黄大人和连大人这般尽心,郭碧玉也自然要表示一番。
郭家老宅是郭碧玉在去上京之前的住处,也是郭家长房的根基所在,而且杭州完全不像上京那里寸土寸金的,所以郭家长房的这处院落占地极大,里面的园子就算是放到杭州城里也是极有名的。
郭宅里的管事早一个多月就收到了大娘子的信儿,因为郭皋和费氏来江南这边的时候也时常会这在这里,因此完全不似没有人居住的样子,早就按照郭碧玉的吩咐收拾得干干净净,布置的雅致素净、焕然一新。
郭碧玉直接吩咐下人们收拾了两间位置好又通透的客房出来,将两位大人在驿站的东西都搬了进来,请他们二位这段时间就住在郭府。
此刻适逢盛夏,草木葳蕤,繁花盛开,黄、连两位大人住在郭宅,吃穿用度都比驿站那种混杂的地方舒心的多。
郭碧玉自己闺房则由四个同行的丫鬟再度翻箱倒柜的收拾了一遍,延续了原先郭碧玉喜欢的风格,弄得花团锦簇。
而扬羽的住处——郭碧玉可从来没想过要让扬羽出去住客栈!
她亲自挑了郭府中最好的一个独院,院中绿竹成行,透进来的风都带了一股清凉的意蕴,里面早已备好了书案、笔墨纸砚、乐器等物,没有一样不精致珍贵。
别说床褥,哪怕是窗纱都是换了新的,只怕带了灰呛着扬羽的嗓子,专门安排两个跟过来的小厮照顾扬羽起居。
等这些事情都安置完了,她才让人亲自跑了一趟,去给她爹娘送信。
郭皋和费氏眼下都不在杭州,而是在东海那边等着通藩的商船,交接货物无误之后,再一起回杭州这边的市舶司。
报信的是郭碧玉手下的玉泽和玉琦,他们两个跟着老郭宅的管事行了一路。
到了郭皋和费氏住的客栈,费氏当时手里的茶就泼了!她的心也悬了起来,颤声道:“是不是郭碧玉那头出了什么大事?”
两个人急忙把人叫了进来,费氏道:“怎么回事?”
玉琦道:“禀告主母,大娘子来了杭州了。”
“怎么好端端地来了杭州?上京出了什么事儿?”
“上京没有事,这次大娘子是领了差事来的。大娘子已经在老宅里安顿下来了,让小的们过来送亲笔信。”玉泽从包裹里拿出信件,恭敬的递了上去。
费氏连裁信刀都没用,直接撕了封口,抽出信展开,看了几行,脸上就露出了惊愕的神情,呆呆地递给郭皋道:“你看看。”
郭皋看着她表情古怪,又是惊,又带了几分喜意,接了过来,一看,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怎么自家的闺女还和圣上搭上了关系?还领了皇上的差事在杭州兴建一座盛世华音楼!
信上说的简短,郭皋道:“到底怎么回事?”
玉琦道:“这事儿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好像皇上去了大娘子的盛世华音看了一场歌舞戏,后来便有了这道旨意。”
郭皋揉揉眉心,道:“你们且先下去休息吧。”
等屋里没别人了,郭皋才道:“碧玉这……”他其实心里明白,盛世华音这个生意的初衷,大概是他这个闺女专门为了那个叫扬羽的乐师开的,可是就这样,都得了皇上的青眼——他可不敢说皇上眼瞎,那就是郭碧玉真的极有天分了。
费氏担忧的却是其他的事。
“你看没看信里啊?”她焦虑地道,“怎么那个乐师也住进了郭宅?”
郭皋道:“信里不是说了是客房吗?再说了,那两位大人不是也在郭宅里住?”
“那能一样吗?”费氏道,“上京的名声业已那样了,原本想要在江南给她找个好婆家,若是再传出去,可怎么是好?”
郭皋道:“你怎么比我还想不开?”他道,“再说了,安世子不是已经过来拜见过咱们俩了吗?人家也说了,等回了上京,便叫父母过来提亲?”
费氏瞪了他一眼道:“那是安世子不知道郭碧玉把扬羽接到了家里住!如果知道了,还能不打退堂鼓吗?再说,安世子那人……”
“人怎么了?你先时说他心不诚,现在安世子在这边办差,知道我们在这儿还大包小裹过来拜望,更是直接把话挑明了,你还担心什么?”郭皋道。
“我这不是担心碧玉不乐意吗?都是你那个什么约法三章!”
郭皋沉思了一番,道:“安世子这么几年和咱们郭家来往都很密切,要说只是为了和二弟来往,我是不信的。虽然怎么都觉得一个世子能看中碧玉是不可能的事儿,但我也不是没动过心思。我在上京打探过,真是没有缺点的一个郎君,提起他的人没有不说好的,这样的碧玉若还是不同意,我也不能纵着她。”
郭碧玉不知道安子鹤去东海办了趟差,几乎快把她爹娘搞定了。
她有正事要忙。
因为不是明面上接了圣旨的那一位,所以她和扬羽平日里不出面和杭州的分管大人们应酬、交接,都由黄大人和连大人来出面,“黄连”两位承了郭碧玉这么多情,因此只要是郭碧玉提到的要求,无不是尽数答应,并直接发令给当地的主管大人。
更让这两位舒坦的是,饶是这样,可郭大娘子从没有过特别出格的要求,甚至还比对着上京盛世华音的标准,往下降了降。
郭碧玉降低了标准,并非单纯为了节省成本。
她先是和扬羽、“黄连”两位大人看了楼里面的格局,又将杭州最有名的几家乐馆、画舫都花了十数日都走了个遍,这才有了主意。
上京的盛世华音里面每个房间的布置,摆放的可真的都是顶级的物件——很多是她自己的私藏,那边的客人,是皇亲国戚、公侯世家,最不济也是朝廷重臣、名满上京的清流、文人们。
杭州府这里,从客人的层次上,怕是要降一个档次,因此杭州盛世华音分号没有必要尽数参照着上京的来。
第二个原因,皇上派了这些个乐工常驻,当真是要将内教坊这些年的东西流传到江南的,若是按着上京盛世华音那十二个房间设置,猴年马月能流传开来?
她来到了连大人、黄大人的办事之所,道:“二位大人先前也去过上京的盛世华音,也该知道上京那边,是十二个房间,没有散座。”
在从上京出发前,郭碧玉挑了一个白天,将这两位请到了盛世华音,楼上楼下的转了一圈儿,所以他们是知道的。
连大人道:“杭州这边的分号,参照着总号那边做成一模一样的,可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