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寻寻的工作也算踏入了正轨。17号,双方正式会面签署代理权相关授权合作备案。成厉公司这边五人出席,令寻寻也在代表之列。在酒店会议厅内碰面时,发现之前刁难过她的男子也在摩尔公司代表之列。
双方再遇,到交换名片的时候,令寻寻才知道他真实身份。
范佑呈,方毅Eddie的副手。令寻寻心下坦荡,他却是脸色精彩纷呈。幸而接下来就是各坐一排,颇为流程化的客套寒暄,不需要私下联系。成厉再次展现了与平素玩世不恭形象的另一面,口语流利,和摩尔总部过来的老外谈笑自如。令寻寻虽说多年没踏足职场,但因为毕业于国内名校,听说勉强过关,整个会谈气氛相当融洽。
签署合同拍照一系列正式程序之后当晚,成厉做东请饭局。确认摩尔那边的客人对中餐没有意见后,选了个私房菜馆。当晚令寻寻作为大功臣在酒桌上得到了众人关注,也不知道是谁好事问到了她的私人感情状态。
还是惠一往主动出声帮忙解的围。
酒过半旬,菜过五味。
成厉自觉有些喝多,借着去洗手间的借口外出散酒。这家私房菜馆是仿四合院的设计,内里全实木软装,倒也不是清一色的仿古式样,而是带着现代风的装潢。菜品精致小资,大多是包间,大堂只设几桌,平素吃饭都要提前一周预订。厉少爷走后门搞到了个包间,洗手间在包间外。上完洗手间出来,他往旁侧走去想要放风。
结果隐约听到诡异声响,成厉心下生寒没敢停留也没这劳心思去搞十万个为什么,转身就想跑。结果走了两步却意外听到了怪声转为压抑哽咽的控诉,“施少旭,你不能这样的。我是佩佩的妈妈,你不能不让我见佩佩。”
感觉这声音略有些耳熟,成厉脚步略略有些迟滞。
“我父母对你不薄,我们吵架也从来都是帮你,逢年过节都是我爸妈倒给我们钱。现在我爸爸身体不好要看看佩佩,你还拒绝。施少旭,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至此,成厉终于确定,这听着颤抖尖利的声音是令寻寻的。因为强自压抑了音量,乍然听着颇为诡异。如是,放弃了先行离开的念头,细细辨别了一阵,他蹑手蹑脚往认定的声源处走去。
在转角的一处洗手间里,令寻寻没把门关紧,声音就是从这道缝里漏出来的。成厉也从那道缝里看到了洗手间里的她面朝墙壁站着,捏着手机,边哭边道:“算我求你了,让我见见女儿,让我爸爸见见佩佩吧。两个月了,她生下来这么久没试过离开我这么久的。喂,施少旭,施少旭,施少旭!”
最后,对方估计还是挂了电话,令寻寻缓缓蹲了下去埋首膝间,泣不成声。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精上头,看着蜷缩在门后角落那个身影,成厉心内隐隐有喷薄的情绪涌动。想过去叫她别哭,又想痛揍这个叫施少旭的人。迟疑了半晌,终究理智为上,他还是没有现身。只在离开时,刻意制造了一些声响,以提醒令寻寻外面听得见。
回到室内饭局后坐了好一会,成厉才看到令寻寻进来。应该是特意洗脸补妆过的,若他刚才没听过壁角,现下端看她眼底未散的红意也不会想到是因为她刚哭过。
要说人生如戏,成厉总感觉以令寻寻这种演技应该是影后级别的,她竟然能对他演绎出满脸的仿若初见,清新自然的全无刻意。
但实际上令寻寻见过成厉,早在八年前,他爸的画室内。当时还在做人体模特的令寻寻未着寸缕,贴身勾引当时不过是高中生的他。那时候成厉未尝人事,只依稀有些概念,实际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懂,面对那场调戏窘迫惊惧又羞愤难当。
这段糟糕的记忆经历,成厉没对第三人透露,只是再没敢进画室过。
除却他之外,令寻寻还借着工作意图爬他爸的床。苍天有眼被他妈及时发现,没吵没闹的,只施施然朝他爸甩了句话,“你看着办。”
他爸华宪夫,国家一级美术师,省文联主席。国内超现实主义油画大家,蜚声海内外,外表看着光鲜,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华宪夫有今天基本是他妈一手扶持出来的,能捧自然能压。所以在听到这句话后,华宪夫毫不留恋打发了令寻寻。
前事如此,车祸再遇后成厉自然看她哪哪不顺眼,总觉得她每句话每个动作都透着算计。其实他也并没有刻意去调查,只是从公司下属八卦中无意知道她是离婚后才出来工作的。循着旧日印象,下意识认定她是过错方,再兼之在夜店那种地方喊少爷相陪,他自然就冷嘲热讽嫌弃鄙夷,结果她竟没绷住,泼了他一脸酒。
他虽是震惊气恼,颇丢面子却也终于感觉她这冲动愚蠢的样子和他记忆中为勾搭男人无所不用其极的祸国妖姬大相径庭,
不过不管如何,成厉也算是抓住了她令寻寻的小辫子。本来招她进来的人事总监与他妈那边有点亲戚关系,他还不好直接下手,架不住她自寻死路,就这么被人事开了。
没想到,后头她为了这封辞退信径直跑进了他的办公室。自泼咖啡鞠躬致歉搞的自己和苦情剧女主一样,终于逼出了恶霸成厉潜藏的良心。
于是,他给了她一个不能称之为机会的机会。
令寻寻也开外挂一般,将摩尔代理权正经拿下了。
颇有些天方夜谭的感觉。
忖度间,又想到了刚才洗手间门缝里看见的那幕,成厉心头禁不住升起几许迷惑。令寻寻此举到底是真心改过,还是伺机在下大棋。
内里思绪万千,外人看着不过几秒的恍惚。令寻寻注意到他望向自己的视线,举了面前的酒杯遥遥向他示意。成厉唇角微扬,单手轻叩面前的小杯,示意她自己喝的是白酒。
斜对面的令寻寻倒也机灵,拿起桌上的分酒器,倒了一小杯白酒,先干为敬了。
饭局散了,令寻寻虽然理智尚在,但已经走不了直道,成厉终是看不过去屈尊扶了她一把。令寻寻有些不自在,挣开他的扶持之际动作太大,反让自己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成厉眼角余光瞥见,心下冷哼了声。调开视线,摩尔这边几位高层都有专车接送,成厉喝了酒也不能开车,几人遂都在门前站等。
谈话间,司机各自开了车过来,人俱都被接走。
最后只剩了令寻寻、成厉以及惠一往还在等着。成厉这边司机其实早到了,只礼貌起见,要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惠一往的司机将车驶到后,他与成厉握手道别,轮到令寻寻这边时,她特别主动积极的拉了他的手,“惠先生,我和你顺路,你载我一道吧。”
惠一往颇为通达,点了头,“自然可以,令小姐,请!”
等着她上车在后排坐妥后,惠一往才抬头望向成厉,微笑道:“今晚多谢成总招待,害你破费了。”
“即使不谈生意,能和惠先生相识,也是我的荣幸,谈何破费。”成厉端着礼貌豁达的气度,回应得体。
“成总这么说,惠某自当交了你这个朋友,下次请你吃饭。我先走了。”
“再见。”
挥手道别之后,成厉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
现实证明他刚刚是想多了,令寻寻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谈个生意,竟然搭上了惠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