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成厉的话听上去很欠扁，但令寻寻大概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了也没怎么着他，带人去了父亲病房。令父因为麻药散了正在哼哼，因为全身绑满了各式仪器导管特别不肯安定，令母陪在床边宽慰。一抬头看到女儿带了个年轻男子进来，忙忙站起来让座。
“不用了，伯母你坐。我这就是来探病的，怎么还好意思劳烦您。”在令母面前，成厉又是另一幅嘴脸了，自我介绍是令寻寻的朋友。
她早习惯看着他现场变脸，也没大惊小怪。唤了女儿过来，让她叫人。
施雅安不是第一次见成厉，也不怯场，软糯的喊了声，“叔叔好。”
成厉伸手摩挲了小姑娘的发顶，“佩佩乖。”
令寻寻略有些惊愕，她没想到成厉记性这样好，自己只是在他面前叫过女儿小名就被记住了。心下莫名触动，只那恍惚犹似腾空的气泡不过瞬间就碎裂开来。迎面对上成厉的视线，她有些无地自容地调开了视线。
索性成厉并没有停留太久时间，约莫一刻钟后就告辞要走，令寻寻本不想送客碍于母亲的眼神杀不得不拉着女儿陪他走到了电梯口。
“再见。”眼见电梯抵达，令寻寻挥了女儿的手与他道别后就想回头。
小老板却不满意了，“等会，你这意思就这么完了？”
令寻寻有些茫然，迟疑道：“不然，还有什么吗？”
“你不应该送我到楼下吗？”
“这边电梯下到一楼大堂就行，你车子停哪自己走过去好了，难不成就这么点路你还能走丢？”
“令寻寻你就这么对我，良心不会痛的吗？”
看着成厉痛心疾首的表情，令寻寻微微皱了眉，下意识摸了摸胸口位置，只觉出了满心的尴尬。
最后，她不得不带着女儿陪他一道坐电梯下去。甚至为了防止小老板再行发作直接将他送到了车边，等了他驾车离开后这才带着女儿回头。
到病房后又迎来了几波探望令父的亲戚朋友，送客清场完毕，时间已经差不多九点。
主刀医生过来巡查，护士长特别关照了小护士留意状况。令母眼见时间不早要女儿赶紧回去，令寻寻虽然放心不下，但顾忌施雅安还是依言回去了。
替女儿洗了澡，安置她睡下后才有时间看手机。
成厉已经在对话框里发了数个红包，她一个都没点，只当了没看见。少顷，电话过来，追问她，“你怎么不收我红包啊？”
“不用了，成总，心意我领了。”
“你领什么啊，这是我给叔叔的。”
“那我代表我爸爸领情了，真的不需要成总破费。”
面对令寻寻如此疏离的行径，成厉心下不爽，却也没说什么径自挂了电话。他要送礼怎么会送不出去，忖度了片刻，成厉又拨了个电话给James。
“明天你帮我去买些东西，买什么？探望住院病人那些吧，预算档次？！参照我妈那种吧。什么病？！要不要忌口，我哪里知道啊。你自己看着办吧，对，地址我一会给你，你找人送过去。”
于是第二天上午，就有专人送货上门了。看到是鹿茸燕窝、虫草之类的高档货，令母有些心虚忙忙问送货人是不是弄错了。对方斩钉截铁表示地址没错，还拿了确认单要令寻寻签字。
知道这么多进补产品价值肯定不菲，令寻寻不肯签要送货人把东西退回去。但对方只负责送货，见她不签也懒怠说什么自顾自走了。
所谓无功不受禄，令寻寻想打成厉电话说清楚，结果先赶上周全过来探病。
她之前出差，今天得以调休。
令父已经恢复了不少，虽然还是难受却不像昨晚那样哼哼，还隔着氧气罩和周全说了几句话。
见他精神不错，周全放下心来又和令母说了几句话，转头想找令寻寻。这才看到另一张床上堆着的小山似的补品，遂满脸震惊道：“叔叔这病友这是打算用这些虫草人参当饭吃吗？”
“不是病友的。”令寻寻摇头。
看着她的神色，周全皱了眉，“不能是你家的吧？”
“不是我家的，我们现在哪里买得起。”令寻寻自嘲。
周全却没觉得有多好笑，视线在那堆补品和她之间游移了片刻，单手击掌，似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笃定道：“这是你小老板送的。”
“我会还给他的。”
周全自动无视了她这句附注，走到床边看着那些东西啧啧赞叹，“小伙虽然用力过猛，但是这真情感天动地啊。”
“周全。”父母都在，令寻寻略略提高了音量，“你陪我下去一趟吧。”
周全也不是蠢人，闻言当即反应过来，相当配合上来挽了她的手，两人走出了病房。令寻寻才道：“你千万别在我妈面前说那种话，她都已经开始怀疑我离婚是不是有了人。”
因为前后惠一往和成厉两个异性来探病，昨晚令母就已经话里话外问过她了。两老现在虽然知道施少旭和她离婚这事，但具体内里缘由并不是很清楚。只当是自己女儿欺人太甚脾气不好，还不知道赵甦这个小三的情况。
“所以你怎么不和你妈说真有人那个是渣男啊？”
“现在我爸都这样了，我再说这不是火上浇油么。”令寻寻不想刺激双亲。
“这倒也是，哎。”周全拍了拍令寻寻的手臂，“你不容易。”
“谁又容易呢，生活不就是忍耐么。”令寻寻摇了摇头。
周全感慨的看了她一眼，“事到如今，你预备怎么办？”
“东西还他，尽量划清界限吧。”令寻寻叹了口气，“薪水太好了，我舍不得。”
“说来说去还是钱闹的，这万恶的资本主义啊。”周全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刚说你爸爸旁边病床是没人的。不是我说，你看外间走廊都有加床的，你那房间还没人，哪里这么巧。还有你爸动完手术怎么没进ICU啊？照理他这种应该进ICU的，这边医生护士也太胆大了吧。”
“昨天半小时就有护士过来巡查一次，挺仔细的。”令寻寻为医护辩护。
“半小时？！哎，所以这么多的巧合和特例，我说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
“怀疑什么？”
“这次事情，照你说法你爸这次是吉人天相，但是我话说的直白点，你都这么大了觉得你运气真这么好？巧合多了，那就必然有鬼。”
令寻寻略略皱眉，之前因为父亲这次住院顺利到不可思议她也有想过缘由。但是不知道是天真还是别的，最后并没有笃定过什么。只是现下在周全的提醒下，不得不正视现实。
这次父亲住院动手术的事情很可能是成厉出手相助的。但是，他并没有说，而且似乎也是在尽最大的努力让这份助力显得不那么明显。
令寻寻心下泛起暖意，因为察觉到他的这份用心，虽然实现的情况不是那么理想化。深吸了口气，她朝周全道：“我是不是应该当面对他说声谢谢。”
周全摇了摇头，迎着令寻寻略略疑惑的神色道：“我认为他应该不稀罕你这声谢。”
虽然受到了周全不留情面的打击，她还是决定打电话给成厉。
结果，占线中。
那边厢正是罗咏辰和成厉通话，因为亲眼见证了送货人送上病房的那些山珍，他满脸忍俊不禁问他，“我想问你买这么多东西给人家图什么啊？”
“图我有钱没处花啊。”成厉倒是不害臊。
“哦，那你有钱没处花了，不如兑现下之前答应我的饭局吧。也别挑日子了，就今天挺好。我不用值班，天时地利加人和，再好没有了。”罗咏辰直截了当提要求。
成厉那边沉默了两秒，应承了，“行。”
挂了电话，他翻出了未接电话记录，来电显示戏精本精的都是令寻寻，一共五通。
想也知道她打电话定然是要说那些补品的事情，成厉怎么会给她拒绝的机会，索性连通讯记录一起删除了。
随后，他又给谷子祺打了个电话。
虽然他只说了请罗咏辰，但是心里明白谷子祺这么个好凑热闹的肯定也不会缺席。成厉索性就直接喊了他一道，省的回头被占便宜还挨骂。
通知完，成厉订了个包厢。
谷子祺到的最早，他对工作的态度不像成厉，属于纯靠长辈荫庇混吃等死的正经纨绔子弟。不过倒也不是说他没能力，只是很多时候懒怠动脑子，人都有惰性，毕竟躺着就能赚钱何乐不为。
相较而言，罗咏辰算是三人组里最要求上进的。学生时代就是学霸，后头考上了医学院，是大院里他们那辈孩子口口相传的榜样。成厉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中间派，偶有懒怠，大体时间还算靠谱。
毕竟他有个严母。
放飞太过，会被迎面拍下来的。
当晚的饭局罗咏辰因为临下班前收了个急诊，拖到近八点才到，成厉和谷子祺已经吃的差不多，在那联机玩手游。看着两人瘫在那里，罗咏辰有些哭笑不得，“你们两就在这打游戏不觉得完全是浪费生命吗？”
谷子祺没搭理，成厉拨冗看了他一眼，“你都不来我们也不好走，不打游戏还能怎样？”
迎着他的眼神，罗咏辰微微笑了笑，“不打游戏还有别的事情可做啊，比方说，学福尔摩斯跟踪探案啊。”
“你能说人话吗？”成厉放下了手机，正色望向他。
罗咏辰理了理袖口，淡然道：“我刚在外头看到窝边草了。”
谷子祺还没反应过来，倒是成厉猛地自座椅上弹了起来，没多问一句话就自冲出了包间。
在大堂散桌上的食客面孔里搜寻了一圈没看见人，他下了楼。
然后，就在这间酒店的隔邻快餐店，隔着落地玻璃的靠窗座位上找了令寻寻，以及她对面的施少旭。
真特么的无巧不成书。
成厉略有些愤愤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