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太子,涉及江山,以及她吴静一生最关乎的权术,皇后终究不敢冒险,灰溜溜敛了怒气愤愤离开。
毕竟现如今太子哥哥处境不佳,多一个劲敌远比少一个麻烦来的好。
更何况,她那样一个多疑多思、阴险狡诈之辈,她这一生,除了最疼的太子哥哥,只怕谁也不会相信,所以绝对不会怀疑我转投他人麾下的言语。
只是她这一走,我是耳根子清净了,柯记恩却未必能得自在。
玄霜晚间来报,说是吴静回宫不久,柯记恩就被叫去了凤栖宫。具体说些什么不甚清楚,只晓得回来时似乎带着一身的伤。
我只装作不知,也不许她们过问,权当此事从未发生。
近来多事,加上小珠之死,更叫我一颗心悬了起来。未免再有不测,便将弘儿与凝意都搬到我寝殿一同居住。
一来在我眼皮子底下,求个心安;二来大家伙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只是,我才刚下令不久,清霜却跑回来对我说凝意不在房内,叫我好一顿心急。忙赶着遣人四处寻找,生怕迟了一步,叫那夜枭钻了空子。
却不知,此时此刻,那个傻丫头竟自己傻乎乎跑去了夜枭落脚的地方。
一进殿中,也不敲门,也不叫唤,哐啷一声将门推开,鼓着气呼呼的小脸怒问:“你为什么要杀人?你为什么要害我二姐?你已经害死了我大哥哥,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二姐?”
“吴姑娘!”夜枭当时正在换药,半个雄浑的膀子皆露在外头。见是凝意,立即眼放精光,喜不自禁,舌头都有些打颤,嗖地一声跳起来冲到跟前,想将凝意搂进怀中。
却见凝意见了他的光膀子,羞得直转过身去,害怕道:“你、你不要过来!你穿上衣服!”
“好好好,我穿上衣服!”
夜枭喜滋滋地笑着,也不再管顾臂膀上的伤,连忙穿好衣衫,扬手将侍立的孙潜退下,绕到凝意跟前,抓着她笑呵呵道:“吴凝意!你来找我了!你居然来找我了!”
凝意后来与我提及夜枭那时的反应时,我都摸了一额头的汗。诡诈如他,狡猾如他,原来在情爱前头,在爱人跟前,却也如此天真淳朴,洁净的不杂一丝污痕。
“吴凝意,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你可知道,自那日之后,我就再也忘不了你的样子,忘不了你的声音,睁开眼睛、闭上眼睛全都是你的模样!甚至于有一次,我竟误把吴凝毓当做是你!”
“吴凝意,我喜欢你,我想娶你回宫,我想让你一辈子陪着我!吴凝意,不要嫁给杨文弋,嫁给我,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你将会是我的皇后,你将会是大晋帝国唯一的女主人,你将……”
夜枭兴奋地将一腔热情倾吐给凝意听时,凝意却不耐烦地打断他。
她将手从他的大掌中抽出,正色道:“太子殿下,我不知道自己一时的无心之举会让你产生这样的误会,现在,当着你的面,我澄清一次,当时救你,只是因为看你受伤,看你可怜!”
“不……”
“太子殿下,我爱的人是庭玉!这辈子,我只想跟他厮守终身!我”
夜枭殇然一声,望着凝意痴痴道:“吴凝意,这不是真的!杨文弋……他哪里有我好?你只是在恨我对不对?你在恨我当年害死了你的大哥?”
“是,也不是!太子殿下!承蒙错爱,吴凝意感激不尽,但我不爱皇后之位,也不爱什么江山!我只爱我的家人,我只在乎我家人的安危!但当年,你害死了我的大哥,现在,求求你高抬贵手,不要再来伤害我姐姐!她很可怜,你不要害她!”
“我没有害吴凝毓!”
“你撒谎!我知道昨晚那个人是你,我也听姐姐和王……说了,就是你,是你妄图将我掳走,是你杀了小珠!太子殿下,你身上有伤,难道这还不足说明问题吗?”
凝意后退了几步,含泪指着夜枭还被鲜血湿润的衣衫。
夜枭却急辩道:“不,不是这样的,昨晚我的确去过瑶光宫,也的确去过你的寝殿,但我没有杀人!我只是想将你带走!吴凝意,你相信我!”
“我不信!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太子殿下,你走吧,不要再来东璃,更不要来打搅我的生活,趁现在还早,回晋国好好做你的皇帝去吧!”
凝意说罢就要离开,手腕却被夜枭忽地抓住,他急嚷着出声:“不!我不走!吴凝意,我爱你,从那一眼开始,我就爱惨了你!身为北晋太子,我夜枭身边从来不乏美女,可是自打见了你之后,随他怎么漂亮的女人在我眼中都不过是一堆皮囊!吴凝意,你不能这么残忍,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从未想过残忍对待任何人,太子殿下,是你误入歧途了!你我本就是陌路人,不该相遇,更不该相识!今日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再去打扰我姐姐的生活,若是殿下不听,吴凝意只好以命相搏!”
凝意甩开夜枭,果决地抬步离开。
却见夜枭发疯一般从后环抱住她:“不!不要走!不要这样对我!吴凝意,我没有害你姐姐,瑶光宫另有高手暗藏,小珠不是我杀的,我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我自己也是被那暗藏之人所伤!”
“放开我!”凝意不予理会,恼羞成怒地说道。
夜枭却不肯撒手,他仍旧紧紧锁着凝意,贴着她的后背嗅着她的发香,“吴凝意,从前三十二,我以为帝位江山是一切,所以我费尽心思,挖空脑袋想要一统天下。我不怕死,也不怕疼,我怕的是一事无成,就这么白白人世走一遭!”
“夜枭!”凝意娇小的身子如何敌得过夜枭的粗大臂膀,几番挣扎终究还是枉然。
只听得夜枭将头埋在她的肩头:“吴凝意,可是自打见了你之后,我才发现我错了,什么帝位江山、什么锦绣辉煌,与你比起来都微不足道!吴凝意,我夜枭现在什么也不怕,唯独怕失去你!求你了!不要这么对我,我真的没有想要伤害你姐姐,想要伤害你姐姐的另有其人!”
“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是你搪塞我的话!姐姐宫里就那么几个人,不可能是别人的!”凝意气愤说完,狠心一脚跺在夜枭脚背,趁他吃痛时慌张地跑了。
却不想会与迎面赶来的南宫晴雪撞个正着,“吴凝毓!”
凝意回忆说,南宫晴雪当时见她,第一眼就发出狠绝的光芒,立即掐住了她的咽喉恶狠狠道:“吴凝毓,你个贱人!敢谋害我,我今天就送你上西天!”
“南宫晴雪,你放开她!”彼时,夜枭闻声赶来出来,一见着南宫晴雪掐住了凝意,连忙喝止:“南宫晴雪,她不是吴凝毓!你给本宫放开她!”
“夜枭?”南宫晴雪瞅瞅夜枭,又看看手中掐着的凝意,忽而哼笑,“原来是吴三小姐,这就更加好办了!吴凝毓那贱人勾结颜红玉暗中加害于我,我正想着该怎么向殿下讨要解药,结果吴三小姐自己就送上门了!”
“静妃娘娘,你胡说什么?我姐姐从来心地善良,怎会害你?”
凝意已经被她掐的喘不上气,却还不忘为我辩解。
南宫晴雪低首一瞅,随后哦了一声,哼哧道:“心地善良?吴凝意,你是真傻呀还是瞎了?若说我南宫晴雪是恶人,你姐姐吴凝毓可就是大魔头了,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你胡说!我姐姐从未害你,静妃娘娘,你这么冤枉她是何道理?”
凝意还在急赤白脸与南宫晴雪争辩,却见南宫晴雪笑得更加肆虐,她别样的眸子看看凝意,又瞅着紧张到无法呼吸的夜枭,“夜枭,你听见了吗?这丫头说我在冤枉吴凝毓!你也算是和吴凝毓打过交道的,你说说看,吴凝毓那贱货有多阴毒、多卑鄙!”
“不许你这么说我姐姐!静妃娘娘,我敬你是一宫娘娘,并未出言无状,你怎好一直恶语相加?”
“我恶语相加?”南宫晴雪笑得更加收不住,只是似乎是药性发作了,大笑中带着一丝狰狞,而后望着不知所措的夜枭:“夜枭,真没想到,你也算是纵横天下几十年的铮铮铁骨,居然会喜欢上这么一个傻瓜!真是悲哀至极!”
“本宫之事轮不到你管!南宫晴雪,你再不放开她,我会叫你死无全尸!”夜枭脸上怒气已经如怒涛翻腾,阴鸷的目光紧锁着南宫晴雪落在凝意脖子上的手,锐利如锋刃,只差不能一剑斩之。
“我还没那个心思管!”南宫晴雪松了几分力道,对夜枭飘过去一个诡诈的眼神,“太医说我身中噬心散剧毒,无药可救,夜枭,我想你应该是有解药的,对吗?”
“噬心散?”凝意喃喃一声,却换来南宫晴雪又一阵冷笑。
“是,噬心散,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吴凝意吴三小姐,你口中心地善良的姐姐吴凝毓借着比武的机会,窜通颜红玉对我下毒!这下该清楚了吧?”
“你胡说,我姐姐养在深闺,根本不通岐黄,这什么噬心散更是不懂,怎能联合贵嫔娘娘害你?分明是你诬陷她!”
凝意仍是争辩,南宫晴雪却不再理她,骂了一句白痴,而后与夜枭交涉:“夜枭,怎么样?用你心上人的命换一剂解药,这买卖可划算!”
“废话少说,放了她,我自会给你解药!”
夜枭周身泛着森冷的地狱气息,南宫晴雪却道:“不,我得先见着解药!”
“先放人,再给解药!”
“先给解药再放人!”
“南宫晴雪,你找死!”
夜枭说着就要跃将起来攻击南宫晴雪,却见南宫晴雪早一步狠狠掐住凝意咽喉,威胁着夜枭道:“太子殿下,您可想好了!”
“住手!”夜枭立即收招,咆哮似的冲着南宫晴雪怒吼,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小瓷瓶,扬手向南宫晴雪扔去,并在南宫晴雪抬手接药的瞬间迅猛出击,一手搂住凝意纤腰,一掌向南宫晴雪横劈过去。
南宫晴雪反应敏捷,立即扭身躲避。无奈夜枭却不肯作罢,方稳凝意后当即纵身上前,与南宫晴雪大战起来。
南宫晴雪身手本不敌夜枭,加上噬心散的缘故,更是力不从心,没几下就败在夜枭手下。
就在夜枭欲要一掌了结了她时,凝意竟上前傻乎乎抱住夜枭的胳膊,摇头哀求:“不要杀她!”
“吴凝意!她刚才可是想要了你的命!”
“我知道,可是……”凝意看看南宫晴雪,又看看夜枭,“就当是我求你,不要杀她!”
夜枭受不住凝意的央求,最终还是放了南宫晴雪,却在南宫晴雪走后丢下一句冷冷的话,“再让她蹦跶几天!”
凝意不解,回来后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并问:“姐,你说他会不会再去找静妃的麻烦,或者说直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