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高升,暖阳照进这宽阔的院子,显得分外的明艳。
楚丝竹正在打理着李元朗留在院子里的奇草异花,极为用心地照料着这些花草。这些花草都是李元朗早些时候从云滇各个搜集来的,有一些甚至是越过千山万水才到了这里。原先的李元朗完全就是一个玩物丧志的纨绔子弟,他总喜欢做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情,对于搜集奇珍他也是格外的热衷,这也就导致了不小的院子却填满诸多争奇斗艳的花草,即使是在秋日,也有不少依旧鲜嫩的花草娇艳。
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看见院门外站着一位怀抱着雪白色小狗的少女正眺望着院子,温声问道:“请问你是来找李元朗师弟的,不过他好像出去了。”
少女捋起落到脸颊上的秀发,娇声说道:“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特意来找你的,楚姑娘。”
楚丝竹是李府的座上宾,随着李元朗的严厉宣布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对待楚丝竹也是毕恭毕敬,听见这位少女说是找自己,楚丝竹也是有一些讶然,但还是很礼貌地将她迎进院子中。
穿着浅碧色针织长袖毛衫的楚丝竹因为刚才一直在打理庭院里的花草,所以额头也是冒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一边用绵巾擦去细汗一边对跟在身后的寇霜菱说道:“刚才我正在清理庭院里的花草你就进来了,没有准备好茶水,只有这些解渴的温水可以喝,真是怠慢了。”
“不,楚姑娘,我只是到这里来找你谈谈话,要不我们去屋子里面说,用不了多少时间。”
楚丝竹领着寇霜菱走进屋子中,屋子有一股阴凉的气息顿时让楚丝竹有些绯红的脸冷了下来,握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端给寇霜菱,说道:“不知道寇姑娘来找我所为何事?”
接过白玉小巧水杯,寇霜菱有些吃惊地说道:“你知道我?”
楚丝竹抿嘴轻笑道:“我当然知道,昨日我还远远地望见了你。你是洛阳寇家来的寇霜菱寇小姐,到这李府来就是为了李元朗,有人说你们两人可能会定亲,这么大的事我来到李府后就知道了。再说,敢来李师弟院子的人在这李府确实不多,再说还是一位如此秀丽的少女,我便猜到是你了。”
看着楚丝竹有条有理地说出这些话来,两人相差的岁数不足一岁,但是楚丝竹无论是气度还是美貌比起自己都相差不大,寇霜菱心中对楚丝竹也是越发重视,要知道她从小接受着寇家最为严苛的管理,这才能做到在这个原本应该撒娇玩闹的年纪就能保持一种不输于一般贵妇的气质。
寇霜菱将水杯放到旁边的桌面上,看着身旁的楚丝竹说道:“楚姑娘真是好细腻的心思,实在是让我佩服得紧。”
楚丝竹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说道:“寇姑娘不知道这一次到这里来找我是所为何事?”
摸着怀中温顺躺着的小狗,寇霜菱回道:“其实也没什么,随意过来玩一玩,难道说楚姑娘刚才一直都在这庭院里打理这些花草?”
“嗯。”
“这李元朗也太不负责了,怎么能够让楚姑娘做这样的活。”
楚丝竹将小巧的水壶放下,坐在寇霜菱的旁边,说道:“其实这些都是我要做的,主要是在这李府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闲来打理下花草,全当是聊以慰藉。”
寇霜菱转过头望着外面已经跨过一半的秋日,现在这么热,一般来说都会在屋中歇凉,那里会到外面去。看到寇霜菱沉默了一会,楚丝竹看着楚丝竹怀中的雪白色小狗说道:“寇姑娘这就是你养的小狗,好可爱,能否让我抱一下?”
看着楚丝竹一脸期盼的神情,寇霜菱原本想要拒绝的心也软了下去,要知道这小狗虽然看似温和,实则暴戾无比,从李元朗被咬就可见一斑,寇霜菱将怀中的小狗递过去,还是出声说道:“楚姑娘要小心这只小狗,它可能会伤到你。”
但是寇霜菱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雪白色小狗躺在楚丝竹怀中蹭了蹭,显得格外舒适,又睡了过去。
寇霜菱突然想起这只小狗她得来的时候,那个老人曾说过这只小狗能够判断一个人的善恶与否,一旦恶人或者对她又坏心的人近就会出声狂吠不止,一旦天性善良的人靠近又会显得格外亲昵。
这件事情她谁都没有告诉,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小不点对一个如此亲昵的动作,就连她这个主人小不点也是爱理不理,那么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楚丝竹真的是天性善良,她不止一次的想过老人所说的那种人会是怎样的?也许是一直面带慈笑的老人,也许是好善乐施的显贵,但是从没想到会是一个和她同岁的少女,一个会打理庭院,来自边线的普通少女。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一丝自卑,或者说在楚丝竹身上她看到了自己不曾拥有却又是世上最美的东西。
……
经过了半天的闲聊,两人并没有谈起李元朗,而是对庭院的花草和那只可爱的小狗谈论了很多。
闲聊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寇霜菱发现和楚丝竹聊天很惬意舒服,似乎跟她在一起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但是落日余晖渐落,寇霜菱在楚丝竹的目送下离开了院子。
就在寇霜菱离开后不久,庭院又来了一个李府的下人对楚丝竹说了一句话,然后楚丝竹皱着眉头走出了李府,虽然有不少人看见,但是大家都没有在意,毕竟一个少女出去游玩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
离开了楚丝竹的寇霜菱并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住所,而是来到了李府的后宅深处,去求见一位老人。
老太爷半躺在在摇椅上,眯着眼望着渐渐落下的斜阳说道:“寇家丫头,你到这里来找我这个老不死的干什么?”
寇霜菱将小狗放到地上,走到老太爷身后,捏着老人的双肩乖巧地说道:“李爷爷可不能这么说,您呐,还要长命百岁呢,丫头这次来是跟爷爷您告辞的,丫头准备回去了。”
老太爷显得有些意外,问道:“在李府玩的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回去,难道是元朗那个混账东西又欺负你了?”
寇霜菱停下手中的动作,掩嘴笑道:“这李府上下也只有李爷爷敢这样说元朗哥哥了。只是这次不是元朗哥哥的错,是丫头想回去了?”
沉默了一会,老太爷出声说道:“你见过那个女娃了,跟爷爷仔细讲讲她怎么样?”
寇霜菱有些意外,但是瞬间恢复了回来,捏着老太爷的肩膀缓缓说道:“楚姐姐是一个心地很善良的人,但是丫头我猜到她可能以前受过很重的心伤。她就像天上的那个暖阳,而元朗哥哥就是一块冰冷的寒冰,只有在她身边,元朗哥哥才会幸福。”
拍了拍寇霜菱娇嫩的小手,老太爷说道:“丫头,这都是元朗那孩子的命,既然你想退出,那么你就替我向你家那个老爷子说声对不起。不过以后你要是还想来这李府玩,我这老人家还是很欢迎的。”
寇霜菱破涕为笑地说道:“知道了,李爷爷,那我先走了。”
“嗯,去吧,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知道了。又不是小孩子。”
看着寇霜菱远去的身影,老太爷又躺了下去,眯着眼看着那快要落下去的太阳。
……
落日已经随着天边的那抹残红消尽,也是在这个时候李元朗从外面走了回来。
只是他还没有踏进李府,李勋就从一旁拉住李元朗,大声惊恐地说道:“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大事不好了,楚小姐不见了。”
“有什么事进去……你说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元朗扶着李勋,大声喝问道。
李勋呆住了一瞬,又迅速说道:“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楚小姐在快要日落的时候出去了。一直跟在楚小姐身后的十个人死了八个,剩下的两个也不知道楚小姐到哪里去了。”
李元朗恼怒地喝道:“废物,全踏马是废物。告诉我,是谁让师姐出去的?”
李勋从一旁拉过来一个人,说道:“是他,少爷,就是他替楚小姐传信的,刚才我已经问清楚了,是楚家的人。少爷,你可要快点啊,不然楚小姐可就危险了。”
愤怒之极的李元朗狠狠地将李勋踢到在地,刮了一眼那个下人,走进李府,对李勋说道:“我让你一直注意的那一队人有没有跟丢?”
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李勋说道:“没有,少爷,他们还呆在那个地方,没有移动,可能……他们在等人,可能,可能楚小姐就在那里。”
李元朗气势冲冲地走进李府,李府的下人看见李元朗凶神恶煞的模样紧忙避退到一边,不敢去触李元朗的霉头,李元朗一边快步地朝着李家后宅走去,一边对身后的李勋说道:“那你还在这里等什么?立刻派人给我密切监视那里,给我团团包围起来。另外,从现在开始,昆南楚家只准进不准出,快去。”
“是,少爷,奴才这就去办。”
就在李勋朝着门外跑去的时候,从他身后传来李元朗平淡的一句话。
“如果要是办不好,你就想好自己埋在哪里。”
李勋不敢迟疑,用最快的速度去做李元朗说的事情。至于李元朗虽然很着急,但是还是朝着李府后宅深处走去,因为他又几句话要对里面的那个老人说。
……
“你这气势冲冲的闯进来是干……”
还没等老太爷说完,李元朗抢先一步说道:“爷爷,我要出动影卫。快点,迟了就来不及了。”
老太爷听到影卫,神色也是一凝,他比谁都清楚这影卫对于眼前这个少年意味着什么,那就相当于这个少年的免死令牌,只要影卫还跟在他身边,那么即使是天大的事情也都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从袖子中扔出一个令牌,老太爷严声说道:“你要知道这影卫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过既然是你选择的,拿着这块令牌到李府对面的那个‘李记肉铺’去,交给那个屠夫就行。”
听完老人的话,李元朗没有停留片刻,朝着那个地方跑去。
老人虽然皱眉但是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对一直在旁边的文管家说道:“这元朗可是为了方才失踪的楚姑娘才用的这一次权利?”
文管家已经是呆若木鸡。他实在没有想到李元朗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孩子的失踪而用出这样一个机会,他毕竟在老人身边待了一段时间,自然有一些了解那个影卫是一个怎样的存在,颤声说道:“应…应该是为了那个女孩。”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老人还是止不住地望着愈发墨色的黑夜叹了一口气。
突然对身旁的文管家平静地说道:“文管家,你跟着我身边也有些年头了,你知道这元朗对我的意义。这一次,无论元朗犯了什么错,都要让他度过这一关,至于之前你和李固那小子搞的那些小名堂我就不过问了。但是,这一次,李府必须倾尽全力庇护元朗,你知道我的意思了?”
这最后一句话语气有些重,带着不容质疑的气势。
听到老人说道之前的小动作,文管家心神巨颤,冷汗打湿了后背,连忙跪倒在地哀求着说道:“老太爷,当时也是小的一时糊涂,小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老太爷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久,带着淡淡的语气说道:“你知道你罪该万死就好,但是现在你还不能死,去告诉李固我说的话。还有,既然你们要出去游玩,那么这一次事情了了,我带着你们出去。”
满脸骇然的文管家额头挨着地面不肯抬起,现在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和李固的那些算盘早就暴露老太爷的眼中,包括那个车夫,连他们说过的话都一字不差的传到老人的耳中,现在他才明白在这昆南最厉害的老虎就是眼前这个老人和将军府府里的那人。
他们像一群跳梁小丑般在外面折腾不已,自以为将这个行动不便的年迈老人蒙在鼓里,但是老人比谁都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现在的文管家已经不能算是害怕,而是惊恐万分。
老太爷没有理会俯首跪在地上的文管家是怎么想的,他咳了一声说道:“你们让元朗从丽城逃亡,要不是有一个赵弦同路,恐怕就算有我给他的那个保命宝贝也会死在那里。我知道这只是一个意外,因为给你们个熊心豹子胆你们也不敢这样做。”
“至于你和李固跟那个老不死的仇老头有什么勾当我也不打算过问,但是只要触及到了元朗身上,哪怕不是你们故意的,我老头子也管定了。就把我这句话说给李固,好好做他的李家家主,他还能多活两年。你也给我离开这里,我看着你就心烦。”
文管家如蒙大赦,赶忙连滚带爬地出了屋子,畏惧地瞥了一眼这个不大不华贵的屋子,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在虎口里逃生的感觉。他不敢迟疑,擦去额头上的大汗,朝着那个茶楼赶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