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手，厉北骞不为所动，节骨分明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敲打着轮椅。
一时间，柳正德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收回手，转向一侧的穆念，再次挤出一抹笑容，“穆……”
“柳先生。”厉北骞停下手，扫了一眼穆雅霏，看向满脸谄媚的柳正德，“看了这么久，我实在好奇，柳先生是以什么身份在穆家当家人的葬礼上发号施令？你是穆太太的？”
说着，他稍稍移动身子，盯上穆雅霏顶在柳正德背后的手指，眉头微抬。
众人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穆雅霏急忙收回手，从身后走出，笑得僵硬，“厉少爷这是哪里话，我能跟柳总有什么关系，他啊，就是好心看我孤儿寡母的，来帮帮忙。”
“原来是好心人。”
尾音稍扬的好心人，直戳那欲盖弥彰的遮羞布。
“妈咪，好心人是什么意思？也是好人的意思吗？”
穆一可懵懂无辜的童声，掀起重重波澜。
一阵唏嘘声迎风响起。
穆念紧咬着牙，浓烈的恨意在眸底凝聚。
她父亲尸骨未寒，穆雅霏就明目张胆地将奸夫带到了他的葬礼上。
真当她穆念是死的吗！
捏得咔咔作响的骨节脆响，化作催命符，直冲穆雅霏脑门。
穆雅霏身子陡然一颤。
步子步步后退。
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穆念逼上前去，手紧拽过穆雅霏的胳膊，嗪着恨的眸直锁着她慌乱的眼，“穆雅霏！我爸到底什么地方亏待你了，你要这么羞辱他！”
“不知道你……”
“你们是不是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啊！”
咔！
又是一声骨头脆响。
穆雅霏狰狞着脸看向被握得青紫的手腕，挣了挣。
衣衫前的纽扣蹦脱开来。
她脖颈，锁骨下的泛红吻痕，异常显眼。
略有经验的穆念，一眼看出这是刚吻过不久才留下的痕迹。
看着墓碑上的父亲照片，心中怒火再难压制。
她手腕一个翻转，顺势而上，手扣住穆雅霏的胳膊，反拧在背，利用身体的力量，强压着她面向墓碑。
见她还要挣扎，穆念一脚狠踹上她的膝盖，“说！我爸是不是被你们俩害死的！这些年，你们都把他藏哪去了！都对他做了什么！”
半个身子都在半空中的穆雅霏满脸痛色，看向柳正德。
后者撇过头不作回应。
一时心凉，穆雅霏抬起头看向穆念，提高了声量，“是！我是和正德在一起了，但那又怎么样！你爸成植物人不死不活那么多年，我还这么年轻，你还指望我天天替他守活寡吗！”
“你还是不是人！”穆念气极，拽住穆雅霏的手微颤，双眸沁满血色。
脖颈处的青筋高高凸起。
穆雅霏冷笑，“反正你爸也已经死了，我爱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谁也管不着！”
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傻了。
这是什么极品人妻？
竟然把背叛和出轨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人群中，心思明显不在这儿的柳正德低头看了看腕表，见时针已经走向十一。
手指越发急促地敲击着表盘，脚迈出，又收回，视线余光落在厉北骞身上，眉头紧锁。
这人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为什么来这儿？
察觉到他的视线，厉北骞慢条斯理地转动轮椅，看向躲在最后面为穆念出谋划策的三小只。
“妈咪，手指位置错啦，再往上点，身子再往下点，这样省劲儿！”
“二哥，你好吵。”穆一贝捂了捂耳朵，嫌弃地将吵闹的穆一果推得离自己更远，“你能打干嘛不去妈咪的忙。”
“你看妈咪像是需要我帮忙的样子吗？”穆一果信誓旦旦，抱着胳膊坐到了花坛边，手托着下巴，欣赏着飒气十足的母亲。
不愧是他妈，就是飒！
忽地，他抬手拍了拍脑袋，从身后的背包中抽出一份文件，拍了拍文件袋上的褶印，走向穆念。
“妈咪，这是临走前陆叔叔发到我电脑里的，他说如果您在葬礼受到刁难，就让我在合适的时候打开这份文件，我现在可以打开吗？”
“陆戈？”穆念看着文件袋，眉头下落。
他这是什么时候？
捕捉到她的异样，轮椅上的厉北骞双眸微眯。
紧珉成线的唇角染上寒意。
“我打开咯。”不等回应，穆一果解开文件袋，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抽出，遗嘱二字赫然入眼。
文件末端，手写的穆历阳三个字异常显眼。
紧贴着文件的还有一个光盘。
“诶，有个光盘诶，可惜没有电脑。”穆一果满眼无辜地轻耸肩头，将文件递到穆念手边。
看着文件，穆念迟迟未动。
手轻抚着上面的签名，闭着眼感受着上面的温度。
跪着的穆雅霏突然变得躁动起来，她高仰起头，讥笑出声，
“穆念，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了吧！你带着这三个野种回来就是为了你爸的遗产！你早说啊，我跟你妹全都不要都给你！”
“装什么装！”
穆念紧咬着牙，咽了口唾沫，看向跪在地上不知悔改的人，“这几年，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如果是，你又是怎么做到做出一件件毁我人生的事来的，如果不……”
“你还真说对了，穆念，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了你！早知道你会这样害我，当初在你刚出生的时候，我就该掐死你！掐死你！”
短短几句话，字字狠毒。
穆念步子后退。
拽住穆雅霏的手，摹然松开。
趁着这个空挡，穆雅霏连忙从地上爬起，抓过穆念的肩膀用着仅她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不妨告诉你，你爸就是被你害死的，你昨天要是答应了我的要求，他就不会死，都是因为你不肯答应，哈哈哈……”
一边说着，她狂笑着人群往山下跑去。
穆念身形微颤，呆愣地看着穆雅霏的背影在山道上越来越小。
泪水顺着脸庞落下。
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她昨天答应了，她的父亲是不是还能活？
见她脸色不对，厉北骞转动轮椅来到她的身侧，手握上她的手，这才注意到她的手冰凉得不像话。
他低头解开身前的纽扣脱下外套盖在穆念身上，厉声，“赶紧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