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只要身子轻轻一动,就如抽筋扒皮般地痛。
谢鸣鸾睁开眼,视线被鲜血模糊。借着微光,勉强能看清是阴暗潮湿的地牢。
双手被紧紧绑在十字架上,手掌青紫冰凉。脚悬在空中,只有脚尖能蹭到地面。
她挣扎了一下,差点痛到再度晕厥过去。两根粗长的骨钉穿透两侧的肩胛骨,将她死死地钉在架子上。
“司空……”这个贱人!
说话间,她喉间涌起一股甜腥。
这里是被遗忘的地方。周围静得只有阴风吹过牢笼的声音。
她看不到日升月落,无法分辨时光的流逝。身上的伤口结痂,又被她挣破。肩胛骨上钉着两根骨钉,伤口永远无法完全愈合。
许多日之后,她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来人举着一盏明灯,骤然而至的灯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白皙的手松开花灯,让灯漂浮在她身侧。微凉的手指撩起她的乌发,轻柔地在她脸上摩挲。
“谁?”她沙哑的声音响起。
她听到了一声嗤笑,愕然地扬起脸。
眼前的男人姿容清冷,狭长的凤眸漂亮得如东海鲛珠,丹唇抿成一抹微寒的弧度。
“你……没死?”她呼吸渐促。他竟然没死?
司渊的手轻抚她柔软的脖子,漠然地道:“很意外吗?你还没死,我怎会死呢?”
“什么?”她厌恶他的触碰,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手收紧,扣住她纤细的脖颈。他好恨,恨不得杀了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面上血色尽失,双目圆瞪。只要再用力些,他就能掐死她了。
他停下了动作,只是看着她痛苦,却又不让她死。
他不能让她死。
因为她死了,他也就死了。
他俯身,唇贴在她耳畔:“呵,七煞七君的主君,也不过如此……”
谢鸣鸾瞳孔紧缩,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之人。他是七煞七君?
七煞七君生于天地之间,乃世间最纯粹的灵魂。而他,是个什么东西?
他也在盯着她,眸色阴郁。在他死而复生之时,七煞树告知了他的过往,也唤醒了他隐藏在血脉深处最隐秘的感情。
他出生之际,也是云飒神魂俱灭之时。云飒的情魄,在消散之时,试图夺舍他。之后云飒复活,魂魄归位,可他的血脉深处竟然沾染了那肮脏的感情!
他之前浑然不觉,可是他的复生,却让这份感情浮出水面。
“你不值得被原谅。”没有人能够伤害他之后还能全身而退。也没有人能够束缚他,让他俯首称臣。
他的指甲嵌入她的肌肤,划出不少红痕。
她闷哼了一声,眉头拧在一处。面上血色尽失,而唇齿间却流下一道鲜红。
他的眸光落于这抹血色,心底起了微澜。
“父亲,可以陪渊儿放风筝吗?”七岁的他小心翼翼地问司空。
他站在自己的院落里,看着高墙外飞起形形色色的风筝。这些风筝稀奇古怪,有的像玉腰奴,有的像鸱鸮,皆飞得又高又远。
他听到了稚童的嬉闹声。
城主府中除他之外,便没有孩童了。这些喧闹是来自于府外的平民,亦是司空最不喜的人。
果不其然,司空沉了脸:“那都是废物玩的东西。你今日的修行如何了?”
“我……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他小声地回。
“做完了就无事可做了吗?你不会去做明日的吗?”司空训斥道。
“可是做了明日的,明日做什么呢……”司渊小声嘀咕。
“啪——”司空随即甩下一个巴掌。
“不思进取!”司空怒斥道,“你若是收不起这闲心,我不介意换一个儿子,把你丢给恶灵!”
司渊立刻噤声。司空从他小时候就告诉他,恶灵最喜欢吃小孩子,尤其是有修为的小孩子。
他不能去放风筝了。
他是城主的独子,全城的人都艳羡他。可是只有他知道,他是个被抛弃之人,司空收养他,不过是想要个有修炼天赋的继承人罢了。
他的痛苦,皆来源于眼前这个女子!
如果她未曾抛弃他,将他抚养长大,他就不用受尽磨难了!
“我恨你!”他愤然出声。恨她的抛弃,恨她的无视,恨她的一切!
一双凤目微凛,眼角有了潮气。
“对不起……”她气息奄奄地道。以前只觉得七煞树之事荒诞,除云飒外,七煞君皆是陌生人。如今她才明白,他们都是与她血脉相连,休戚与共之人。她身为七煞主君,理应护着他们。
“你觉得我会在意你的致歉吗?”他只想羞辱她,将二十年来的痛苦都归还于她!
他扣住她的下颌,垂首低咬。
银牙相撞,血色在口齿间铺开。
司渊的眼眸愈红。
这不够。
这不够让她痛苦。
他挥手斩断了捆绑她的绳索,拔下她肩胛骨上两根已经腐朽的骨钉。鲜血涌出伤口,濡湿了他的手。
谢鸣鸾闷哼,腿上力气抽离,身子向下坠去。
他扣住她的腰,逼着她站直身子。
他俯首,一口咬在她脖颈之上。血腥之气在口中涌动,他眼角已经湿了。
他好孤独。
只要报复了她,他就不孤独了。
只要报复了她,她就不会再抛下他了。
他没有犹豫,手抚上了她的腰带。
……
她皱起了眉头。她没有推开他。或许是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又或许是觉得自己亏欠他。
好痛……她从不知晓在自己的身子上打上一个男人的印记会痛……
他修长的手指缠着她,渡来了魔力,抚平了她身上的痛楚。
他竟有治愈之力!世间攻击之法千千万万,但治愈之力却颇为罕见。
“你记住,我只会治愈你。”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动用自己的治愈之力。
他终于不再咬她了,而是化作润物无声的吻。呼吸灼热,浅浅地烫过她的脖颈。
原来他也会和风细雨……
她看着他眉心的朱砂色褪于无形。
倒也没什么难过的。修行者,并不会太在意自己的身躯。只是司渊此举,把她心底仅存的愧疚都给抹去了。
“我会帮你杀了司空。”他在她耳边轻语。微凉的手指轻抚着她颈后,犹如轻羽,飘落于无声。
谢鸣鸾微讶。
“为何?”她问道。
“因为他伤害了你。所有伤害你的人,我都会杀了。”
一炷香后,他为她捡起拂落的衣衫,细心地为她穿好。
忽然,司渊侧过脸,眸光微凛,手心魔力翻涌,对向地牢外。
外头来人了。
一角红衣拂地,玉足轻踏,一只素净的手攥住铁栏杆,拉开了牢门。
司渊记得这个面孔,在七煞树给他的记忆中有此人。正是此人,拥有无比强悍的情魄,在身死魂灭之时,想要夺舍他重生。
“云飒。”司渊扬起脸道,神色依旧淡漠。
云飒立于阴暗,面庞隐入暗色,令人看不真切。
“为何不认主?”云飒一语道破了他的隐秘。七煞七君,在成年之后皆要认主,受七煞树所掌控,否则将会受尽七煞树的折磨。
“你不是他。”司渊回道。这不是那人,而是一个七煞树的傀儡。
“七煞七君逃不开宿命。”他伸出手,将谢鸣鸾拽入自己怀中。
“我司渊不想做的事情,无人能强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