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惊雷引起了空中魔力的波动。谢鸣鸾正在疑惑之际,门被推开了小小的一道缝隙。
“谁?”
从暗处走出来一个小糯米团子,小手紧攥着枕头。糯米团子个子小小的,枕头大约有他一半高,他抱着颇为吃力。
“打雷了……我害怕。”他垂首,小声地道。
谢鸣鸾心底一软,将他抱至自己的床上。顾青城顺势坐在她腿上,双手环住她的腰。
“还怕吗?”她柔声哄道。
顾青城轻轻摇首,小脑袋在她怀中蹭了几下。
“我今天能不能跟你一起睡?”他仰起脸,如同受了惊的小鹿,可怜兮兮地问。
“好。”谢鸣鸾搂紧他,“没事的,别怕。”
“嗯,青城不怕。”话音刚落,外面奔雷乍响,吓得怀中的小人打了个哆嗦。
“没事的,有我在。”她轻声呢喃,思绪不由地回至三千年前。彼时,她刚入无情峰,被春夜里的一道惊雷吓得瑟瑟发抖。
“师父,我好怕。”她悄悄地推开谢夜白的房门,手脚并用地爬上床榻。
谢夜白并不是好相与之人,尤其在传授功法之时,对她尤为苛刻。她平时对谢夜白又敬又怕。她也不知晓自己为何敢去找谢夜白,或许是对春雷的恐惧战胜了她心底的惧怕。
她记得谢夜白有些意外,而后长臂一捞,用宽大微凉的手捂住她的耳。
“没事的,有为师在。”朗润的声音隔了悠久的岁月,依旧那么清晰可闻。
或许是无情峰过于冷清,谢夜白宽恕了她的冒昧。
他身上檀香幽幽,吸入肺腑后,舒服得令人昏昏欲睡。她便这么攥着他的衣襟,沉沉睡去。
她曾以为天若是塌了,还有谢夜白为他顶着。
谁能想到谢夜白会在她渡劫之时,忽然发难……
谢鸣鸾眸子暗了几分。
这世间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亲人变成仇人,不过是朝夕之间。
眼前忽然冒出一朵娇粉桃花,骤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送给你。”顾青城将小粉花向上一举。
“给我的?”谢鸣鸾从他手中接过小花,指尖娇粉遂散成了飘散的一缕荧粉。原来是一朵用魔力幻化的桃花。
顾青城手臂向空中一挥,粉瓣散落如雨,纷乱迷眼。
谢鸣鸾摊开手,花瓣落于手心,散成一道粉色的幽光。
顾青城攀住她的肩,凑到她耳侧,悄声道:“师娘,这是青城的心意。”他见师娘总是愁眉不展,便想逗她开心。
谢鸣鸾单手环住他的腰,指尖在空中轻点。
顾青城的手摊开,接到一瓣娇粉,宛如一叶扁舟,中央盛了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是珍珠诶!”顾青城眸光晶亮,小心翼翼地把花瓣捧在手心。
“嗯。这是我的心意。”谢鸣鸾微笑道。
顾青城心满意足地躲入被窝,小小身子温温热热地贴着谢鸣鸾。外面又响几道惊雷,却再也没吓着他。
片刻之后,一道黑影闪入房中。
司渊褪去外衫,掀开薄被。他的大手握住一只柔嫩的小手,顿觉得触感与往日有些不同。
“阿鸾,你的手?”似乎小了一圈……
“师父……”顾青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借着月色,低低地唤了一声。
司渊一惊,差点折断了腰,连忙从坐起身。
“你怎么在这?”司渊面有不豫之色。
“刚刚打雷了……青城怕……”顾青城嘟囔了几句,复又闭上双目。
司渊看到顾青城安宁的睡颜,心底怒气渐消。
青城不过是个孩子,跟他置什么气呢。
身上的燥意退却。司渊侧身躺下,将顾青城搂入怀中。指尖微动,幻化出几只魅蝶落于顾青城的发梢。魅蝶前足轻勾青丝,如弹拨琴弦,将好梦送入顾青城的神识。
……
冥亚摊开圣界舆图。
广阔无垠的海面上漂浮着两块陆地,分别是东西圣城。在西圣城的海峡边,矗立着高耸的圣教宫。青碧穹顶,在夕阳西坠时,闪动肃穆的幽泽。
昔日,圣界两大世族以海峡为界,各占一块陆地。他一统圣界后,将所有平民都赶至东圣城,西圣城由贵族居住,只在圣光节对平民开放。
“我的手串供奉于圣教寺。”他指着西圣城中央道,“手串周围布满禁制,筑基修为以下之人无法触碰。圣光节是我们唯一机会。那日,假教主会从寺庙中取走手串,参与祭典。”
自他殒落后,狄罗和迦行寻人假扮了他,在圣教中招摇撞骗。他也是在被这两人抓了之后才知晓此事。
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自投罗网,最终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你是说我们要从假教主手中夺走手串?”谢鸣鸾问。
“圣光节那日,狄罗迦行必然全程陪同假教主。我们不能夺,只能偷。”
见众人面露惑色,他继续道:“狄罗和迦行皆是极为谨慎之人,我的遗物绝不会长久放于假教主身上。而圣光节当天的祭典漫长,且有严格章程,所以我推断他们会先至圣教寺取走手串,再赶回圣教宫进行祭典。”
他的手指从舆图上的圣教寺划向海峡边的圣教宫:“祭典辰时开始,我推算他们必定在卯时四刻前到达圣教寺,否则将会赶不及祭典。而我们正好来个偷梁换柱。届时,我假扮教主,云飒司渊假扮狄罗迦行,先行一步到达圣教寺,从寺中骗取手串。”
云飒微皱眉头:“若是寺中有修为高深之人,很容易识破我们的乔装打扮。”
“对,修为高深之人能凭借气息窥破伪装。但我本就是教主,我的气息不需要伪装。其次,我有狄罗和迦行的贴身之物,放于你们身上,金丹期以下的修魔者察觉不出你们的真身。”冥亚寒眸微抬,扫过众人脸庞。
“任何计划都不可能万无一失。若是失败,谢鸣鸾已经先行离开圣界,在北境等我们。只要谢鸣鸾不死,我们能无限复生,不是么?”
他唇角勾起一道微弧,目光落于谢鸣鸾身上:“我说过,你很重要。”
谢鸣鸾哑然。昨日,他道出那句话之时,本以为是他对她卸下了心防。未曾想,他只是贪图七煞树死而复生的本事,她不过是个棋子,在这个计划中很重要罢了。谢鸣鸾眉头微蹙。
“为何是北境?”司渊瞥到地图上有不少界河,有些界河通向的还是赫赫有名的大界。
“因为穿过北境界,才能到达梵天界。不论你们能否拜入梵天五教门下,梵天界都暗藏着如何回到修仙界的隐秘。”冥亚道。
“此话当真?”谢鸣鸾呼吸一滞。坠入魔界这么多年,她头回听闻修仙界的消息。
“嗯,不过也要看你们能否有命走出北境。杀了狄罗和迦行,我帮你们走出北境。”他眸色渐沉,双手紧捏舆图,指节泛白。从未有人在这么对待他之后还能安然无恙。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狄罗和迦行必须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