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新婚之夜,周一才发现,他们的婚姻就像开盲盒,先前看到的都是表象。
那晚,顾知行早就洗好了澡,躺在床上等周一。卫生间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勾得他心烦意乱,于是他信步走到了阳台。
初秋的晚风吹散了余热,也吹散了喧闹,这一天终于安静下来。顾知行闭上眼睛感受晚风的轻抚,然而水声却越发清晰起来。
怪了!阳台离卫生间不是很远吗?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水声停了,然后是吹风机嗡嗡的声音。接着,吹风机的声音也停了,传来瓶瓶罐罐拍拍打打的声音。最后这些声音都停了,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他转过身去,看到周一从里面出来。也许是水温太高,她的脸红扑扑的,头发吹得半干,发梢还往下滴着水,滴在她的睡裙上,晕出一片一片的痕迹。
他想起十六岁的周一,放学回来,脸被夕阳晒得红扑扑的,看到他站在门口,特意停下叫了一声“知行哥哥好”。
从那时起到现在,整整十年,她终于从邻家的“一一妹妹”变成了“他的一一”。
周一见顾知行关了阳台门,朝自己走来,便停了下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顾唔……”她还没叫出他的名字,就被他双手捧住脸,深吻下去,吻得她连连后退,直退到墙边。
可顾知行还是继续向前,整个身体几乎都要压在她身上,周一只得踮起脚尖支撑自己,双手胡乱地扯着顾知行的手臂。
她几乎喘不上气了。
周一急得快哭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顾知行。要知道那天晚上,他即使喝了酒也是温柔的。这会儿却卸下了羊羔皮,变成一头霸道的饿狼。
“顾知行,你混蛋!”周一对着他的嘴唇咬下去,顾知行吃痛,终于松手,却看到她泫然欲泣的样子,手上的动作顿时轻了些。
是他错了。原来她那晚的主动和热情都是酒精催化的结果,实际上只是个纸老虎罢了。自己刚刚又捏又掐的,肯定吓到她了。
顾知行抱着她和声和气地哄着:“生气了吗?”
周一偏过头去不理他。
“为什么生气呢?”
周一还是不理他。
顾知行便自顾自地猜着,越说越下流,周一听不下去,伸手捂住他的嘴:“顾知行!你……你不许说了。”
他眼带笑意,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果然是脸皮薄,经不起逗。
“好,我不说,只要你喜欢就行。”停了一会儿,他又狡猾地问:“那你刚刚喜欢吗?”
“你还说!”周一从脸到脖子都已经红透了,但她的手被顾知行握住,只能用眼神剜他。
喜欢倒是喜欢的,只是一下子从温柔变成粗暴,周一还有点适应不过来。再加上她竟不知道顾知行在床上有这么多话,每每听得她脸红心跳。
周一万分后悔,早知道当初应该约法“四”章,再加一条:不许顾知行耍流氓。
真是越想越气。
“你就是伪装成温柔体贴的样子骗我和你结婚!”周一控诉着那个罪魁祸首,“我要离……”
“婚”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顾知行堵住了嘴。
“一一,不要随便说这两个字。”
“可我们有约法三章的。”
顾知行亲亲他气鼓鼓的脸:“我确实答应过你,但可不是这么随便用的。”
怀里的人不说话了,因为生气而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温顺地靠在他身前。
也是从这天开始,周一一到晚上就如临大敌。她远远低估了顾知行折腾人的能力,有时候想到自己那晚所谓的“放纵”,和顾知行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除此之外,他们的婚后生活可谓是“波澜不惊”,像一对友好相处的室友。周一安静温柔,行事独立,两人都在家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各干各的。
顾知行倒是希望周一能多依赖他一些,她在想什么、需要什么,尽可以对他提要求。然而周一并不这么想,她还是低估了恋爱和婚姻的不同。
恋爱是有一个人陪伴自己,而结婚却是接受一个人全方位地入侵自己的生活,她显然还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
他们之间越靠近,越紧张。有时她会好奇,甚至是怀疑,两人从相亲到恋爱,再到结婚,也不过才数月而已,顾知行怎么就能那么热情呢?这多少让周一有些惶惑不安,一找到机会,宁可一个人待着,也舒心自在些。
*
这天上班,周一趴在工位上,正哈欠连天,母亲大人打来电话。
“一一,晚上回来吃饭,你爸钓了两条大鱼。”
“好~”
“记得和知行一起回来!别像上次一样,把他一个人丢家里。”
“嗯嗯知道啦。”
挂了电话,周一心里就开始盘算起来,下了班打个车回家,吃完饭再磨蹭一会儿,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睡家里了呀。至于顾知行,随便他吧,他一个大活人还能饿死吗?
可等她下班出来,一眼就看到顾知行的车停在楼下。周一低下头继续往前走,假装没有看到。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是顾知行的电话。
“一一,我在楼下等你,你看到我了吗?”
“没有啊。”
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笑声:“你抬头就能看到我了。”
周一装不下去了,收起电话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呀?”
顾知行握住方向盘的手一愣:“妈妈没有给你打电话吗?今晚回家吃饭。”
好吧,原来是自己的母亲大人做了两手准备。
周一一拍脑袋,假装突然想起:“哎呀,对哦,我差点忘了。”
“是吗?”顾知行笑得不明所以。
下班高峰有点堵车,车往前行驶的速度很慢,周一只好看看别的东西打发时间,比如看看路边的告示牌,看看前车的车牌,或者,看看顾知行。
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手指纤细而修长。周一看着看着,脑海中闪过些不合时宜的画面,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赶紧移开视线。
顺着手指再往上看,是露出来的手腕。顾知行今天没戴手表,只戴了一截红绳。
说起这截红绳,还是上个月的事。
周一买了个小金饰,回来对着视频学编绳。可是一看就会,一编就忘,编了拆,拆了编,忙了大半天才起了个头。
顾知行凑过来看看她的手工活儿。
“看起来很顺利啊,起的头跟视频里一模一样。”
周一叹气:“哪有?我拆了好多遍才编出来这么一点儿。”
顾知行安慰她:“熟能生巧,你要不先编一个完整的,然后再编下一个就顺手了。”
建议是不错,但周一有些犹豫。
“那编坏的那个就浪费了呀。”
顾知行伸出手腕,在她面前晃了晃:“我这里还空荡荡的呢。”
于是,编坏的那根就戴到了顾知行手上,歪歪扭扭的,像小朋友的手工作业。周一看不下去,伸手就要帮他摘掉。
“不行不行,太丑了。”
“我觉得挺好看的,”顾知行抬高了手,不让周一够着,“等你编个新的给我,我再把它换下来吧。”
周一只得由着他,但过了几天就把这事儿忘到脑后了,没想到他还戴着。
顾知行从后视镜里看到周一正盯着他的手腕看,以为手上沾到了什么。他举起手腕左看看右看看,什么也没有啊。
“在看什么?”
“看你的手呀。”周一把自己的手伸到顾知行旁边,“为什么你的手比我大那么多?”
顾知行认真地看了一眼,然后说:“因为你是小朋友。”
周一被他的回答逗笑了:“我上高中以后,就没有人再叫我小朋友了。”
顾知行心想,怎么没有,你不知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