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秦苗第一个抬起头来，热切地看向人群中显得分外孤单的方婧韵。
“听说丞相大人嫌弃自家女儿大闹书院太过丢人，不肯来接人。”
“婧韵——”
一声轻呼，却有许多人转过了头。
女孩们纷纷挣开父母宽慰的手，走向角落里不发一言的方婧韵。
十余声不同的“方小姐”一齐响起，将刚打算偷偷逃走的方婧韵绊了个跟头。
“怎么？”
她不明所以地回过身，却看见了一双双充满希冀的眼。
心脏忍不住咯噔一声。
方婧韵读懂了她们眼里的话，是啊，她有一身功夫，又是穿越而来的人，无牵无挂，自然可以一走了之，可她们呢？
走出一个女子书院，还有无数个“书院”能困住她们……
而且，这是一个“吃人”的时代，即便她能走到天涯海角，但异样的眼光却如影随形。与其扬汤止沸，倒不如釜底抽薪，用她那点微薄的力量尝试改变这个荒谬的世界！
于是，简单的沉默后，方婧韵抬起头来，展眉粲然一笑：“各位若是有空的话，不妨同我去茶楼一叙？”
“嗯！”
姑娘们想也不想，重重地点下了头。
也许是被关在书院里欺压了太久，姑娘们先是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然后把眼泪一抹，述说起了各自的志向。
“我想通了，不管爹娘怎么数落我，我还是想当一个四海经商的大商人！”第一个开口的是秦苗。
坐她边上的圆脸姑娘姓宋，立马跟上一句：“我想开酒楼，开一间能让女子不受非议来喝酒的酒楼！”
刘家小姐一摇扇子，眼里也满是憧憬：“我，我想和哥哥们那样，读书考取功名！”
但说完她就把头垂了下去，“可这怎么可能呢，历来没有女子在朝为官的例子……”
气氛眼见着就低落了下去，方婧韵连忙站了出来：“谁说不行！”她叉着腰，笑容不羁，“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没有先例，就让我们来创造这个先例！”
闻言，姑娘们顿时又被鼓舞。
“那婧韵，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呢？”秦苗拉住她的手，杏眼里满是期待。
方婧韵拍拍她的肩膀，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姐妹们，我们的志向虽然不同，出发点却是一样的，那便是让天下的女子都能走自己想走的路！”
“我提议，不如我们先合力开一间真正属于女子的学堂，招募一些与我们志同道合的人，等到羽翼渐丰，百川汇海，说不定就能撼动这世俗积年的沉疴！”
字字铿锵，句句戳心。
姑娘们忍不住眼含热泪，一拥而上，将方婧韵抱了个结结实实。
……
方婧韵一直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人，说要建学堂，不出一个月，就完成了学堂的选址和修缮，还亲自打了一块匾额，上书“凌云”二字，意为女子也可有凌云之志。
然而奇怪的是，学堂的位置选得很好，却没有人来光顾，出外一打听才知道，市井对她们这间学堂的评价，更多的是“离经叛道”这四个字。
女子怎么能开设学堂呢？女人读书干什么？女人就该相夫教子，无才无德……
每天都有诸如此类的话语在学堂周围响起，这叫方婧韵有些头疼。
与此同时，恭阳王府。
“你是说，她想开设一间让女子也能堂堂正正求学问道的学堂？”
陈耀点点头：“没错，问过四邻，都是这么说的。”
书桌前，萧旸湛笔尖一停。
她这是想救这些与她同病相怜的女子于水火？
父权之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萧旸湛摇了摇头：“真是天真。”
说完，他继续低头临帖，陈耀就在一旁悠悠地盯着。
果然，没半炷香的功夫，他就又抬起了头。
“去，把萧翎儿叫回来。”
“殿下突然找郡主做什么？”陈耀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萧旸湛头也没抬，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多嘴。”
翌日，阳光大好，不应景的是，凌云堂外照旧门可罗雀。
方婧韵闲得和自己下起了五子棋，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她赶忙收拾衣裙迎了出去，却见来人阵仗颇大，马车都是漆金的，游龙舞凤，甚是豪华。
从马车上下来的是对母女，母亲端庄沉稳，女儿虽然步伐端庄，眉眼却带着飞扬的活力。
雨落不在身边，方婧韵哪里认得来的是哪位贵胄，于是一视同仁，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贵妇人十分和善，开门见山道：“姑娘，我女儿日后就要麻烦你照顾了。”
语毕，一旁秀丽的姑娘走上前来，认认真真地打量了她一番后，才开口道：“我叫萧翎儿！”
“萧姑娘好。”
方婧韵连忙作礼，心里却有些疑惑，这姑娘生得很是好看，就是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没等她细想，贵妇人又开口道：“你这学堂倒很是特别。”
方婧韵忙介绍道：“说是学堂，其实不敢当，我只想在这京城辟出一块只属于女子的天地，让女子能安闲地在这读书谈志，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贵妇人听完忍不住点头，看向学堂风雅的内饰，又忍不住问道：“看这陈设，穷苦人家的女孩若是想来听学，是否会有些困难？”
方婧韵连忙解释道：“非也。我开这学堂从未想过牟利，是想尽微薄之力，希望能改变这世俗对女子的陈见。”
“说的不错。”
听到这话，贵妇人转过头，突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里既有惊讶，也有浓浓的欣赏。
方婧韵忍不住心中一跳，这对母女怎么好像都认识她一般？
很快她就没时间怀疑了，因为随着这位萧小姐的入学，下午的时候，来报名的女孩竟奇迹般地翻了近十倍。
即便有秦苗她们的帮忙，方婧韵还是有些忙得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偷闲歇了口气，一抬头，却在学堂门口瞧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殿下，您吩咐的属下都办妥了！郡主也已经顺利入学了！”
马车里，陈耀忍不住感叹：“还是您有本事，竟然能劳动康王妃娘娘亲自出马，看来您对这位方小姐还真是用心匪浅啊！”
闻言，萧旸湛悠悠地放下车帘：“你也想上学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