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渊一觉醒来,人在繁熔别院。
昨夜又是饮酒又是缠着坛蜜一阵胡闹,后半夜虽睡得踏实,可醒来的刹那发现坛蜜不在,到底是有些怀疑起来。
双脚一落地,触及一片冰凉,打眼去找自个儿的鞋,却发现脚踏上空无一物。
恰逢别院里做事的小厮进了门来,见他醒了,高呼一声:“公子你可醒了。”
“我睡了很久吗?”
“可不是么,这都是傍晚了。”
礼渊掀开帘子往小筑外头看了一眼,湖面被晚霞映照地通红一片,蜻蜓点点停驻在荷花尖上。
小厮拧了帕子给他洗脸,说起昨夜的事来,仍是心有余悸。“公子你可要当心了,如今京城里乱,您可不能像这次一样随随便便往河堤上一躺就睡,若是遇上了坏人可怎么办?”
礼渊点点头,揉揉刺疼的太阳穴,“那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个小孩跑来家中说您喝醉了倒在河堤上叫我去寻你的。”
“你替我答谢了他吗?”
“已经给了些银钱谢过了。”
“那便好。”他心里想着送他回来的人怎么不是坛蜜,又恍恍惚惚地问,“你见着我的鞋了吗?”
小厮偷笑,“您回来时就不见了呢,定是喝醉了落在别处了,要是叫人知道了状元郎喝醉了酒连鞋子也被人扒了,指不定要逗乐多少人。”
礼渊一听鞋子丢了,也就算了,可又听小厮称呼他状元郎,这离放榜的日子还有一阵,他虽恃才傲物,可也容不得下人乱说,便沉了脸,“尚未盖棺定论的事,且不要乱说。”
小厮知他低调谨慎,便也收了声,不过还是忍不住地替他高兴,“您为人好,但这次也不必自谦,繁熔小姐昨夜看了您的文章,已知这状元郎的位置非您莫属,正筹划着设宴请您晚上过去呢。”
“你家小姐将我的文章传出去了?”
“公子写文章的时候边上一堆人看着呢,那些个王孙公子看完无一不是惊叹的,可惜您提前离席了,不然耳根都会被他们夸软的。”
礼渊喃喃,“是吗?”他喝醉了,记不得这些事情。
小厮道完喜讨了个吉利便下去给他准备洗澡水和新鞋去了。
坛蜜在别院前晃荡了一天,始终不见礼渊出来,入夜了,肚子有些饿了,便寻思去吃些什么,念头才起,便看见别府小门“吱呀”一声开了,先走出来一个小厮,再出来一位白衣公子。她定眼一瞧,那不是礼渊又是谁。
小厮提着灯笼让礼渊走在前头,二人慢悠悠地走着,坛蜜则吞着口水猫着腰紧随其后,可走着走着她便觉得不对劲,这条巷子她原想是来过一次的,沿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还参杂着莺莺燕燕的调笑声,小楼上开着窗户,桃红色的纱帐隔了蚊虫,烛光往上头一照,红艳艳一片,惹眼的很。
前一次她尚稀里糊涂不知身在何处,只漆黑之中信了礼渊的引路来寻他朋友,可在京城呆久了,她便明白这桃红色的帐子代表着什么了。
前头的人还在走着,她却停了脚步,一脸厌嫌道:“晚对着我说了那些话,转眼就来逛妓院了!好你个下流胚!”
她气得咬牙切齿,又快步跟上,到了一处后门,正是上回坛蜜来过的,小厮给他开了门,“公子进去就是了。”
坛蜜紧忙闪身进了一处暗巷,等小厮走开了,她见礼渊就要进门,快步跑了过去张开双手挡在那门前。
礼渊都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是被她下了一跳,昨夜似梦非梦叫他无处求证,可眼下酒醒之后看见她,他心情十分好。
坛蜜以身挡在院门前,努着嘴看他。
礼渊摇着手里的扇子,“二当家晚上好啊,这么巧,你也来寻欢作乐?”
坛蜜“呸”了他一声,“你胡说什么,我才不像你一样呢!”
礼渊望着她认真的表情,忽然有些想笑,“如若不然,二当家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儿?”
“我……我……”她嘴巴张张合合,就是“我”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礼渊存了心要捉弄她,不紧不慢道:“二当家在此处可有什么相好?”
坛蜜气道:“你以为我和你一般风流成性?!”
礼渊无奈笑道,“二当家这可冤枉我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青楼瓦舍里藏了多少绝色佳丽,礼渊不过是来开开眼界,何来风流成性之说?”
坛蜜忽的眯起眼睛睨着他:“就你这张花言巧语的嘴,你既然清清白白,那日那位叫玉善的小姐又是何故?”
礼渊一怔,失笑:“你究竟想到哪里去了?我与玉善小姐萍水相逢,我已说了清楚,你自顾自在脑海里编派故事,我拦不住你你又发脾气,我解释你又不肯听,这叫我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你与她是清清白白的?你们这些富家少爷家中不是都养着三四个美妾,你长得这么好,在这勾栏瓦舍里有几个相好也不奇怪,我就气如何?我气我自己的,气自己忍不住踹门,气自己做不来伏低做小,你管得着麽?!”她气呼呼的说完,紧接着又道,“你们这些风流书生哪一个不爱逛青楼,承认一下会死哦?”
礼渊叹气,“是不会死,可有些事,确实不如二当家想象的那般不堪。”
“我想象的不堪?”坛蜜哼了一声,不高兴,“好,你正直你高尚!你不是说你是来欣赏绝色佳丽的,那好啊,咱们回家得了。”
礼渊拉住被她拽住的衣袖,“回家作甚?”
坛蜜往边上那么一站,一本正经的强调:“我不就是绝色佳丽吗?你看我就得了。”
她话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反而理直气壮的,看着还挺有架势,礼渊暗笑,嘴上却正正经经地赞美她:“二当家确实美丽动人。”
坛蜜心里一甜,结果又听他补了一句:“尤其是在晚上看来。”
“你!再!说!一!遍!”坛蜜一字一顿吼道。
礼渊耳膜发颤,看着楼里影影绰绰走动的人不少,他与坛蜜僵持在后门也不是个事儿,尤其繁熔还摆了阵势宽待他,他也不好怠慢了美人,便软了声音,握住坛蜜的手腕,“好了,不闹你了,你美得我心肝儿都发颤,白天叫我腿软,晚上叫我说不出话来,你若担心我进了这门乱来,不如随我一道进去看看,也好证了我的清白。”
他这么说无非是逗她的,她虽在荒山野岭长大,野蛮地很,可有些事情上她退让的尺度并输给不良家女子,他如是说,只是知道她不会失了女子本分,故意激她回去的,他那如意算盘打得好,却不料,当一个女子喜欢一个男子,便会一次又一次为他做出格的事。
“好啊,反正我来都来了,托你的福,顺便开开眼界好了。”她昂着头把话说完,拨开他的身子,趾高气扬的走进了这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