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也不知怎么的,初试之后迟迟不放榜,天气又热,十分考验人心性,留京的举子们个个饱受身心煎熬,礼渊虽已名动京城胜券在握,但也难免有些焦躁。
坛蜜最近天天往他这儿跑,她在外头打乱七八糟的零工,赚一点小钱儿,日子倒也不含糊。若是不上工,就往礼渊这儿跑,她是个花样特别多的姑娘,礼渊不必刻意取招呼她,只管看书写字或者在床上睡觉,她自个儿一个人也能在边上玩得很开心。
上工的日子她晚上才能过来,一进门就喊饿,可是礼渊已经吃过了,看着可怜,便又让厨房重新给她做。
太阳有些将她晒黑了,虽然还是圆乎乎的可爱,但好像变得更……丑了。
他一边给她布菜,一边让她吃慢点,可她也听不进去,一碗吃完还要一碗,末了打了个饱嗝,拍拍肚子,往窗边榻上一躺,数三下就睡着。
不过她到底还是姑娘家,虽喜欢赖在他身边儿,可晚上还是要回去的。
京城里并不太平,她虽有几分功夫加持护身,但到底是女儿家,礼渊没让她别来,也从不命她早早回去,她爱待到什么时候他就放任她待到什么时候,等她自己开口说要回去了,他才起身去穿衣裳,陪她回去。
她租下的院子离繁熔别院并不十分远,用跑的一刻就到,但礼渊从来走得慢悠悠,一手提着灯笼,一手负在背后,因了是晚上,发髻散落墨黑的长发批下,只用发带扎着,又喜欢着淡色长衫,如是走在夜里,颇像个俊美的男鬼。
坛蜜是不怕走夜路的,她夏天晚上还守在西瓜地里等偷吃的野猪呢,她连凶悍的畜生都不怕,更何况是人说会跳的人。她不过是想和这俊美的男“鬼”多待一阵时间,才努力装柔弱让他相送的。
自从他俩约定了以后不吵架,似乎还真的没吵过架,虽然拌嘴的时候仍然有,但也没闹得像从前那样把老死不相往来的狠话挂在嘴边。
就像这夜里吧,有时她回去的早,街上晚市还未收摊,尚有几分热闹,他俩便慢悠悠逛一会儿,但坛蜜只看不买,不是她舍不得钱,而是心里存了小九九。
礼渊陪她几次停在那个卖发簪的摊子前,看她将那支嫩黄的玉兰花簪反复摩挲,不过是几文钱却舍不得买,便猜中了她的心思。
不过,他也不开口,他俩尚未婚配,这男子送女子礼物便多了一重意义,他虽决定留她在身边图个心安,可也没想过以后会和她怎样。
这二人就这样平平淡淡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和睦相处了一阵,初试的榜单终于张贴在了大街上,坛蜜一早去看了榜单,从最后一个开始看,嘴里默念“礼渊礼渊礼渊礼渊……”
一直看到第一个,初试头名,果然是礼渊!
她还来不及高兴,身后的举子们便洪水一样的淹了过来,有人狂喜,有人失意,坛蜜奋力将他们拨开,一口气跑到了别院,开门的小厮和她打招呼,她连礼都没回,一路跑向小筑。
礼渊还在睡,身上穿着单衣,蓦地被人打开门,一下从梦里惊醒,睁开一条眼缝儿,看见来人是坛蜜,这才揉揉惺忪睡眼,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今天怎么这么早?”
坛蜜一路跑过来的,连气儿也不带歇的,这会儿到了目的地,喘地跟头熊一样。
礼渊揉着眼睛起来,去洗了把脸,又到桌子前给她倒了杯水,“你喝口水。”
坛蜜却不接,吞了吞口水,压下烧得火烧火燎的心焰,磕磕巴巴地说:“中了……中了……中了头名!”
礼渊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心情莫名地好起来,笑得迷人心魄,“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刚刚看完榜单跑着回来的!!”
礼渊拉她坐下,大手落在她背上给她顺气儿,“我知道我会中头名,所以不用去看。”
坛蜜满脸都是汗,也顾不上擦,瞪眼看着他,她知道他一向狂,可不曾想他狂妄到这种地步,有些不高心了,“你这人……你这人……”
她胸口起伏,颤巍巍地拿指头指着他,礼渊见她是气着了,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她那根汗津津的手指,软声道谢:“辛苦你专程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