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莸花进了行宫,就被花比傲“圈养”起来做研究。
她这身子啊,说奇也奇,说怪也怪,总之,该死的时候没死成,活下来又比死了还难受,要不是突发奇想把雷骜给睡了,估计这会儿她也够呛。
“花儿,你要明白,你尚年轻,人的身子两年一个轮回,你养得好,以后自然还能怀子。”当爹的妖孽苦口婆心。
莸花往嘴巴里塞了一块点心,凉凉道:“爹爹,我怎么知道您是不是另有打算,万一我听了您的话把孩子当‘器’,最终仍伤及子宫,岂不得不偿失?”
花比傲“啧”一声,皱眉:“爹爹何时骗过你?”
莸花翻了个白眼,心想道:我被你骗的还少吗?
“花儿呀,你平日最听爹爹话了,爹岂会害你?”花比傲酝酿了一下,“你全身布满毒素,若不借怀子这一良机,将毒迁到胎中,你以为你还能活几年?而这世上又有多少只老虎供你趾头,续你小命?”
“花”氏一门辈出妖孽,有的聪明绝顶,有的艳冠五华,有的武功盖世,有的翻云覆雨,但叫人看尽世间所有风流。莸花虽为“长公主”,但是养女身份,未婚身子在国中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墨脱民风开放叫人咋舌,因而花比傲提议“流产”,并非颜面有伤,而是真心实意,望她多活几日。
道理,莸花自是懂的。
只不过,她不甘心。
虽然腹中这个小生命来得突然,叫她茫然,但私下,并不是不惊喜的。可是,“它”来得太是时候,又太不是时候。
“爹爹,当初娘中毒滑胎,十八年来您用了无数汤剂,却不能挽回,直到去年才……”莸花有些不忍,十八年啊,等一个孩子,一个继承人,十八年太长了。
万一,她的身体好了,却不能再怀孕,那个傻男人该怎么办?
满门抄斩的他,世上举目无亲,纵然荣华富贵又如何,再多喜悦无人分享,该有多孤单?
这样说,又似乎将她自己身份抬高了。
她不能生,他大可以娶小的嘛。
可是,每每一想到此处,她的心就痛到不可抑制。不,她不要与别的女人共享他,来瓜分他的爱,一丁点儿也不行!
她就是这么自私,这么霸道,所以,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很重要!
花比傲看着长女,此女聪慧过人,却也逃不了身为女子的窠臼,一张情网网住,从此再不能潇洒。他叹息一声,“花儿,未来的事谁也不能预料,但我知道现在你若不尽快做好决断,你会保不住孩子,而我保不住你。”
言罢,花比傲从金椅上起身,深深看了女儿一眼,落袖而去。
莸花退出殿外,山很清,天很蓝,她深陷囵圄,思念的人却在远方。
罢了,且行且看吧,她如今什么都想要,想要活,想要孩子,想要那个男人,想要天长地久,寿比南山。
走了这么久,她有点累了。这种累的来源,却是因为道不尽的无奈。
这晚,坛蜜终于见着了莸花。
“花花!你委实过分,来了也不先见我和娘!”
莸花睨了她一眼,“你的嘴巴再撅就可以挂三斤猪肉了。”
坛蜜立时咧开嘴角,嘻嘻一笑,牵起姐姐的手轻轻甩了甩,“娘在里头等你呐。”
莸花进了门,侍女收了扇子,龙娓娓笑眯眯朝女儿招招手,莸花吃惊于娘亲容貌上的变化,愣了一下,狐疑地叫了一身:“娘??”
这是她的娘吗?不是五大三粗的山寨头子,而是弱柳扶风的千金之躯?
不过,等她看见宫裙下隆起的肚皮她立时拨开心头迷雾,也是了,神医既然称之为神医,妙手回春之术自是有些的。如此,倒也不枉千里迢迢下江南去求见了。
“花儿,过来,让娘看看你。”
莸花走过去,没少胳膊没少腿,气色尚可,小腹平平。
“娘,你的声音怎么也变了?”
“这本来就是我的声音啊。”
“是吗?真好听……”
龙娓娓失笑,“你啊你,没娘在身边,吃了不少苦吧?”
莸花撅嘴,道:“可不是吗,要知道有今天,当初就跟你们下江南了。”
龙娓娓摸摸她的额发,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好了好了,以后去哪儿都带着你。”
莸花回抱住她,小脸贴在龙娓娓胸口,心里热热的,好想哭。
边上站着的坛蜜不甘心了,挺着大肚子凑过来,瘪着嘴讨乖巧:“娘,我也要抱抱!”
龙娓娓无奈,只好让出另一只手。
这娘仨叙旧叙了好久,伴着坛蜜的插科打诨,气氛却也不错,只是末了,有些事该正视的还是要正视。
“你爹自然是为了你好,我也明白你疼惜自己孩子。可是,花儿,你可曾考虑过‘那个人’的意见?”
闻言,莸花忽然沉默。
恰也是这个时候,宫中开始传膳。这一家四口时隔一年再度同桌吃饭,自是感触良多。
花比傲换了便服入厅,龙娓娓上前迎他,他只皱眉,“你坐着便是了,何必守那些规矩。”半是嗔怪,半是宠溺。
“我整天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就这一下,也不至于孩子从肚子里掉出来不是?”
花比傲皱眉,他不是头一回当爹,却比头一回更紧张,谁叫那个小兔崽子足月不出,别真不是要熬成三年的小哪吒,出来大闹东海啊!
不行,明天得给祖宗们烧几柱香才行!
宫宴换成家宴,侍婢鱼贯而出,太监们也打发了,终于清静了。
厅中花香四溢,花比傲看着眼下三个女人,心下感慨:“娓娓,你觉得咱们这顿饭该如何称呼才贴切?”
龙娓娓环视一圈,笑道,“简单呀,王,和他的三个孕妇。”
坛蜜“噗”一声,喝了半杯的甜酿喷了身后价值连城的兰花一脸,那兰花顿时显得鲜嫩欲滴。
莸花来拍她的背,“喂,你还好吧?”
“我怎么能好?娘现在换了一个人似的,讲笑话这种事再也不适合她了。”
莸花默默认同。
不过,坛蜜忽然五官紧皱,“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莸花紧忙问:“你怎么了?”
坛蜜微微张开自己的腿,裙子已经湿了,她茫然地看了一眼莸花,双手抓着饭桌,道:“花花,我可能要生了……”
“什么?”莸花大惊失色,一看,果然。
那头花比傲也起了身,一看,大声喧道:“来人,去宣叶大人!公主要生了!”
“别怕别怕,我的孩子,孩子不会有事的。”龙娓娓一半挨着女儿,心里也起急,这吃着饭呢,怎么突然就要生了呢?
千万别生在饭桌边啊,这要是万一,可就真的说不清了。毕竟,世人都知道她这个女儿是个贪吃的货,要是连孩子也生在饭桌边,那可足够国中笑话三年的了……
“娘,我这是遭天谴了啊,赶上这时候,那盘烤鸡我还没伸筷子呐!”话里无限悔意!
莸花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烤鸡!吃吃吃!等你生完了我让你吃个够!”
“娘,你看,花花骂我!”说完就瘪了嘴。
龙娓娓依着产妇的心情,道:“花儿你让着她点,这么多年了,你还没习惯吗……”
莸花又好笑又好气,心里一阵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时宫中常驻照应王后待产的叶太医来了,这是个五十开外的中年女子,面相温和,临了这场滑稽,王和他的三个孕妇都急成什么样了,她却老神在在,波澜不惊。
等四个壮妇用担架抬走坛蜜,莸花也跟去了。
龙娓娓担心女儿,也想跟去,花比傲上前扶住她:“你就别凑这个热闹了,老实呆着。”
龙娓娓不依,走了几步,忽然停住。
花比傲一愣,今儿个怎么这么有主意了?他刚想到这儿,却听孕妇三分之一“哎呀”一声。
“怎么了怎么了?!”他急道。
龙娓娓扶着自己肚子,一脸茫然,“那个,我好像也要生了……”
花比傲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水迹,很后悔没有早点给祖宗烧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