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们来到棚户区,但是没有在他家找到他人。
我问了一个在街角坐着的老大爷,老大爷说姚远不是在废弃大巴车里就是老刘家大门口。
在寻找姚远的路上,王也告诉我们姚远一直暗恋老刘家的二女儿,但是人家早已嫁人。这个姚远,一边在花心,一边钟情,都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他自己。
或者都是。
我们去了废弃工厂里的大巴车,他正躺在车里呼呼大睡,车内酒气熏天,到处都是随意丢弃的空酒瓶。许愿皱了皱眉,下了车,去外面等我们。
“姚远。”我喊了一句,他下意识应了一声,又翻身睡去。
王也在地上找到了未喝完的半管啤酒,举着问我,“浇吗?”
我道:“浇。”
王也得令,把酒举的高高的,细水长流的浇下去。姚远吧唧了吧唧嘴,然后说道:“别倒了,都溢出来了。”
随即,姚远正看了眼睛,看到了我和王也。
“贼带过来了?”姚远站起来,把T恤撩起来擦了一把脸问道。
“我们需要再进入你的记忆宫殿一次。”我说道。
“还是上次那个流程呗?”
“对。”
“可是我刚睡醒,现在不仅不困,还精力充沛。”
王也大眼睛转了转,说道:“一只烧鸡,一壶酒,能行吗?”
姚远眼睛眯成一条缝,“那指定行。”
王也跑了很远买来烧鸡和酒,姚远毫不客气的吃起来,就跟三天三夜没吃饭似的。
“我都看饿了。”王也在我耳边小声说道。
“那你怎么不给自己买点?”我问。
“我不想吃烧鸡。”
“你想吃什么?”
“这件事结束之后听我安排。”
“我听你安排?”
“对啊,你欠我的啊。”
“我什么时候欠你了?”
“想赖?想当第二个姚远?”
我这才想起是因为我求王也给许愿下药,答应了她一件事,“想起来了,答应你的事我肯定不推脱,但是记住啊,不能是太过分的要求。”
“一件小事,绝不过分。”王也保证道。
姚远酒足饭饱后,打了三个饱嗝,“我OK了,我去哪睡?”
考虑到许愿的洁癖,我找了一家酒店,进了房间后姚远直接把自己摔床上,呼呼大睡气来。
许愿坐到沙发上,强势的说道:“这次我自己就行,你们两个在外面守着。”
她说完闭上了眼睛,没在管我们,也关心我们有没有定好闹钟。
……
许愿进去了足足二十分钟,我已经坐不住了,要进去。王也拦着我,让我放心,许愿的能力比我强,而且姚远睡得跟死猪似的,她在里面没事的。
又过了两分钟,但是两分钟却显得那么漫长,如同遨游在太空里,永远定格在无垠之中。
“我得进去一趟。”我来房间里来回踱步。
“我问你个问题。”王也忽然说道,“如果是我自己在记忆宫殿里很久,你会这么紧张我吗?会进去找我吗?”
我避重就轻,“你自己进不去,我得带着你。”
“假如。”
“没这个假如,走哪带哪,跟屁虫。”
“我如果不是喜欢你,至于每天跟着你吗,吃饱了撑的。”
“你喜欢我就是吃太多撑糊涂了。”
“我清醒的厉害。”
“你就胃口厉害。”
“你被岔开话题,正说我喜欢你的事儿呢。”
“我没岔开话题,我是在夸赞你。”
“夸我吗?那我还有什么优点?”
“脸皮厚。”
“你才脸皮厚,你让我捏捏,看看你脸皮是不是很厚……”
……
我们俩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呛着,许愿醒了,她面色凝重,应该是有发现。
王也露出渴望的小眼神看着她,许愿不紧不慢的说道:“他不是妄想,也没有丢失人生。”她看了一眼姚远,“他的人生多出来一部分。”
多出来一部分人生?
“什么意思?”我问道。
许愿解释道:“我在姚远的记忆宫殿里反反复复验证了多次,他繁华区的记忆过于清晰和真实,清晰到每一个日子每一个时间点都十分准确,真实到第一视角无法记录的记忆也存在。要知道,我们自己的记忆会根据自己的想象和倾向进行重组,因此会发生某些记忆的曲解,可是姚远在繁华区的记忆太明确了,所以,我基本确定他的人生不是被偷走了,而是有人给他植入了虚假记忆。”
“天呐,有人跟我们抢生意吗?”王也惊呼。
“小王爷,我再次重申一遍,记忆修理屋不是一盘生意。”我纠正道。
王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住嘴巴,然后讨好似的看着我。我转而看向许愿,“除了你的推测,还有没有更有力的证据?”
许愿拿出一枚记忆球,我以为上面会有相对完整的有人给姚远植入记忆的记忆画面,但没想到记忆球里短暂的一秒记忆里只有一个类似海马形状的扁平化logo。
这是海马局吗?曾经那个神秘的黑衣人提到的海马局?
“这是海马几局?”我记得当时黑衣人提到了海马二局和四局。
许愿迟疑了一下,“我也不清楚。”
“你不是曾经……”我原本想说她曾经就职于海马二局,但是她从未正面回应过。
“海马二局和四局的logo是一致的,所以单凭logo是无法分辨的。”许愿道。
“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提醒我们他们的存在吗?还是一种警告?”我再次提出疑问。
这时候王也说道:“无论怎样,我们都能确认一点,冲着我们来的呗。”
我陷入了沉默,这是海马局第二次出现在我的认知里了,两次都有共同点,那就是强行让我知道。第一次,直接有一个神秘黑衣人告诉我,第二次,也就是这次,海马局直接行动在姚远的大脑里植入虚假记忆,然后姚远找到了我们。虽然第二次稍微委婉一点,但是跟直接告知也没有多大区别。
他们为什么会再次出现?而且还是采用给姚远植入记忆,然后再让我发现的一分为二的步骤。
为什么呢?
难道是在暗示什么?如果是,具体在暗示什么呢?海马局?记忆植入?
见我一直在捏着眉心沉思,许愿说道:“不管怎么样,姚远也是我们的一个客户,我们需要先对客服负责,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再去探寻。”
我表示同意,毕竟问题一股脑的涌过来的太多,而且每一个都不明所以,想不明白的时候不如去做眼下清楚如何处理的事情。
“你一个人去吧,我有点累了。”许愿道。
“好。”我点点头。
姚远还在呼呼大睡着,我简单的调整之后,第二次进入了他的记忆宫殿,之前倒塌的房屋又恢复如初,繁华市区高楼林立、八街九陌,棚户区荒芜凋敝、乌烟瘴气,两边形成极致的对比。
原本姚远是不曾拥有那些繁华与诱惑,即使植入到他的脑海里看似拥有,也不过是镜花水月。
我们也不知疲倦的追逐这些,在追逐的过程中迷失自我。有时候,眼前的繁华并不一当要属于我们,身边的真挚才令人踏实。
我们一生里的那些遗憾,有相当一部分是付出了很多很多努力仍旧没有得到的,也正是那些遗憾也让我们的回忆更加深刻,也让我们体会更多有意义。意义本身就有点虚无缥缈,即使抓住时光,握住未来,最终也只是在脑海里留下已经褪色的记忆。
记忆,对我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很多时候我就在想这个问题,抱歉,原谅我至今还没有想明白。
不过没关系,只要世界运转,我们就有存在的理由,只有记忆在我们脑海里,我们才完整。
我走到城区与棚户区交接的地方,那里有一面巨大的玻璃,我四下寻觅,找到一块趁手的石头,然后站在镜子面前,深吸一口气,挥起手臂,握紧石头用力向镜子砸去。
巨大玻璃上出现了裂纹,透过玻璃看到的城区也出现了相应的裂纹。我继续用力砸了加下,玻璃碎掉,与此同时,城区也轰然倒塌,所有的楼体被尘埃淹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