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雨滴淅淅沥沥地落下,一颗颗砸在屋檐窗壁。
分明是冬日,却还有这么多雨水。没有暖气的室内寒气逼人,周锦用被子将自己裹成茧,缩在角落。
一开始睡不着,后来迷迷糊糊地就陷入冗长繁杂的梦魇中。
十岁之前,她们家住在峄山市场西街最破旧的一排平房中。房子是租来的,两间卧室的租金一个月只有700元,峄山西街这一片大部分都是租住的外来户,许多房客挤在水泥灰色的小盒子中,共用公共空间。
厕所在室外,用木板搭起来,到了冬天四面透风,四肢百骸都要被浸透。
西街外面有一条河,河上架起一座桥,桥对面就是峄山东街。
周锦在梦中回到这座桥前。
桥身已变得古朴苍老,横跨河的两岸。脚下的石板路总是湿润润的,风吹过时,会翻起河水中的青苔。
桥那边是黢黑一片,犹如深不见底的洞口。
周锦想要退回去,回到熟悉而温暖的房间里。然而身体不听话,周身一股力量裹挟着她往前走。
狂风袭来,她的头发纷飞,眼睛快要睁不开。推搡的气力大得惊人,毫无反抗之机就被顶得蹒跚几步。
周锦觉得自己的肺部被戳了许多洞,四处都在漏风,张嘴呼吸都极其困难。
她想喊叫,喉咙乏力,像被攥住脖颈。
沉在梦魇中,周锦拼命反抗,终于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扭曲了的天花板。
周锦仿佛奔跑了许久,此时大口喘着粗气。
直到心不再乱跳,冷静过来,她才觉得阒静中潜藏的不对劲儿之处。
她偏头,在床尾处看到令她几乎毛骨悚然的画面。
周嘉皓坐在上下铺楼梯的连接处,正一瞬不瞬地朝她看着。
刹那间,周锦头皮发麻。
见她转醒,周嘉皓几乎是如猎豹般扑了过来。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整个人覆在周锦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周锦如惊弓之鸟,愣愣地张开嘴想要呼喊。
大掌按压住她的唇,将求救声堵住,只留下周锦“唔唔”地模糊声响。
周嘉皓的掌心滚烫,也染上了酒味,周锦在这个过程中甚至几度想要呕出来。
口鼻皆被堵住,她的气息逐渐缓慢下来。
周嘉皓的重心放在上半身,几乎是骑着被子坐在她的腰上。他的神情癫狂而混乱,眉毛蹙着,嘴中还在说着听不清的话语,显得愈发狰狞。
周锦已经无法分辨自己的处境。
“姐、姐......”
他将头凑在周锦的脖颈附近,低低地叫着。
“你怎么就是不听话?你小时候不是最听我们的话吗?”他问着,并不为了寻求答案:“我知道,你就是瞧不起我......”
周嘉皓的唇在说话间碰上周锦的皮肤。她冷汗顿起,皮肤上蔓延一层鸡皮疙瘩。
周锦双手双脚都在用力挣扎,几乎是拳打脚踢,却因为四肢被裹在被子里而收效甚微。
周嘉皓还在嘟哝:“妈跟你说要一直照顾我,你是不是都忘了?那时候你明明同意了的!”
他提高音量,嗓子发出模糊的桀桀笑声。
窗外划过闪电,短暂照亮卧室,让周锦看到周嘉皓脸上的殷切和着迷。他的脸颊通红,眼里红血丝充斥,瞳孔深不可测。
周锦终于意识到,周嘉皓居然对她——
真相呼之欲出,他的无理取闹、无名怒火都找到了原因。
她惊惶万状,觉得他疯了。
趁周嘉皓放松警惕,周锦找到机会,张嘴用力咬下去。她犹如嗜血的小兽,毫不心软地撕咬着嘴里的肉。她要将这块肉撕碎、嚼烂,血液喷涌......
她要让试图伤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周嘉皓娇生惯养长大,很快被痛得呲牙咧嘴。虽然没有完全放开束缚,但让周锦找到破绽。
她掀开被子,膝盖用力顶到他的下体。
“啊——”
周嘉皓按住裤裆嚎出声。
周锦无法绕过他从楼梯下去,于是翻身从床头一跃而下。
床与墙壁中间距离狭窄,无法更好地缓冲,她的膝盖重重地磕在墙上面。
周锦头发散乱着,蹙紧眉,用力咬住下唇忍住呼之欲出的呻吟声,捱过疼痛。
周嘉皓回过神来,迅速爬下床,堵住她的去路。他站在门和床铺中间,周锦知道自己过不去。
她退后两步,腰部撞在窗棱上。
噼里啪啦的雨声在耳旁回响,周锦回头,见一滴滴雨水顺着玻璃滑落,把窗外的世界涂抹。
周嘉皓朝着她一步步靠近,慢慢劝诫:“姐,你过来。”
“滚,滚——”周锦面色痛苦,双目红肿。
她刚才流了泪,现在眼眶里又蓄上泪水,正在努力忍耐,不让它落下。
尖利的喊叫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无比渗人。
“咚咚咚。”
房门被急速拍响,周锦打了个哆嗦。
周嘉皓看了一眼门板,然后又笑了:“我锁门了,你别害怕,姐。”
他嘴里吐露着惊人的话语,令她不寒而栗。
周锦的手抠在窗棱上,战战兢兢地望向他。
“皓皓?周锦?你们在干嘛?”周父的声音带着焦躁急切。
“快开门!”
周嘉皓回头,不耐地扬声道:“给我滚!”
这时,周锦的手迅速伸到背后,拉开窗户。
寒风毫不留情地灌进来,将她的黑发吹散。头发打在脸上,雨水也争先恐后扑在只着单薄睡衣的躯体上。
周锦被冻得无比清醒。
老旧楼房都有地下室,半个窗户斜着露出地面,周锦家实际楼层在1.5层至2层中间,距地面不过2.5米左右。
她不再犹豫,转身跳了下去。
“姐!”
周嘉皓惊恐的声音被落在身后,周锦无暇去想,只觉得这冰冷的雨水和风,让她感到好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