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堂而皇之地把车开进学校,自己先回去了。此时卡宴静静停在大榕树下面,车门没有锁。
不是教职工,却轻易被放行,如今钟砚齐在峄山做出任何事周锦都不觉得稀奇了。
榕树高大挺秀,冬天的叶子仍然泛着浅绿。高三今天没有晚自习,家长会结束后楼里就清空了。停车场位于教学楼后面的偏僻角落,悄无声息。
两人并排走着,间隔两拳的距离,显得很疏离。
刚才在董老师办公室谈论过的事情,钟砚齐出来后没有再提,周锦也权当忘记了。他和她之间有一层厚重的隔膜,能看见、能摸到,却没人掀起来。
周锦快走两步,手摸上门把手。想要拉开的一瞬间,钟砚齐的手搭上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
“怎么了?”周锦不禁仰头去看身边的男人。
他棱角锋利,垂着眼眸看她,眼神依旧具有迷惑性。
钟砚齐拦腰将她推至车门处,一手扯开门,另一手撑在车顶部。车门大敞,他把她推向里侧,自己也弯腰坐进车里。
钟砚齐似乎无法窥探到周锦内心的想法。
此时天色完全暗淡下来,周身已经没有了亮光,车内黑黢黢的。外面是狂风骤起的声响,刮得榕树枝丫乱晃。像是风雪欲来的前兆。
钟砚齐在前面开车,她的手搭在车椅靠背上。上面包了层软皮坐垫,摸在手里滑溜溜地,周锦又蹭了几下,脑袋向前凑去。
卡宴出了观海路,在晚高峰中驶上大路。
周锦问:“我们回家吗?”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称之为“家”。本来只是短暂栖身之处的地方,似乎仅在短短几天时间就一跃成为不可替代的居所。
握着方向盘的大手骨节分明,左手腕戴得依旧是那串沉香珠,遮盖掉神色的小图案纹身。
“嗯,回华林盛世,”他偏头看后视镜,回答:“送你回去,我今晚住seabed。”
周锦怔怔地,大脑犹如同时有几百台机器在高速运转,消化着他的话语。
她意识到,自己一定是被钟砚齐这两天予取予求的态度降低了警惕性,从而忘了两人关系的本质。那是他的家,但不是周锦的。他有许多去处,不是必须回去。
周锦深知自己矫情多忧虑,无法控制自己不多想,差点就要陷入自我编织的美好幻境里。她庆幸着,却也陡然失落。
刹车踩下,周锦抬头,发现钟砚齐停在了小区外面的药店门口。
“我去买药。”他声音低沉,“砰”一声关上车门,周锦深吸口气,脱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
*
时间转到十二月中旬,生活在井然有序进行着,成绩也在有条不紊推进,周锦难得体会到平淡安稳的感觉。
上次之后,钟砚齐依旧会隔三差五的宿在酒吧。有时候会让李靖通知她,有时候也直接以行动说明。她不想猜忌他的行踪,也无权置喙。
这段时间他们连联络的频率并不高。通常是钟砚齐打电话询问,犹如例行公事。周锦的生活两点一线,没什么可讲的,所以每次交流时间都不多。
同时,周锦也在日为数不多的相处中再度了解这个人。
当然,钟砚齐可以说不怎么睡觉。常常是周锦睡前他清醒着,醒后也见他睁眼躺着。有一次,她凌晨两点被渴醒,喝完水一转身就见他站在身后,差点被吓得魂都要飞走。
钟砚齐也不玩手机不看电视,不睡觉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令人猜不透。
虽然他凶悍冷漠,但从来没有真的伤害她。
再说其他的,都是很小的事情了。比如钟砚齐有着令人奇怪的强迫症。
他每天早晚要洗两次澡,而且每阶段性做完一件事,比如看完电视、读完书,都要认真地洗手。周锦觉得他或许还有严重的洁癖。
但总得来说,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这段日子,他们没有什么矛盾冲突,也不存在新鲜感。周锦不会刻意期待他的垂怜,早就试着学会自我满足,充实自己,也践行得不错。
未知蕴藏在平淡如水的生活下,等待重见天日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