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年末,班级里的氛围越活络起来,节日气息很浓。
圣诞前两个周,买毛线织围巾的小活动开始在女生当中风靡起来。从原本只有几个人参与,到慢慢传染了大半同学,甚至有男生也跃跃欲试地加入进来。全员织起围巾,为枯燥无味的高三生活注入一丝新鲜活力。
孟晓棠对这种事尤其热衷。
于是周锦见她每天上课织、下课织,从早织到晚,完全沉迷进去,甚至织了好几条不同颜色的。
孟晓棠心思不太在学习上,但人缘很不错,班里女生总以她为圆心聚集在一起。
课间,她们借坐在她前后的位置,或者搬来板凳凑在一起,对着织。
“陆老师是被家里安排进二中的,”孟晓棠捏着手里的两根针努力着,还不忘分享着一手消息:“连校长都得给点面子呢。”
“真的?”
“当然,你看她每天穿着小裙子,提着名牌包,一看就是有钱人家,估计来上班只是打发时间吧。”孟晓棠的表情有些艳羡:“前几天上晚自习之前,我还看到她从一辆卡宴上下来呢。”
周围的女生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默不作声的周锦显得格外不合群。
这么巧吗?两个人不但认识,还开一样的车?
她的思绪飘散,漫无边际地猜想。
孟晓棠见身边的周锦又握着笔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凑近问:“你怎么还学呢?”
“就是,课间就歇歇吧。”学习委员委婉地劝着。
所有人看在眼里,周锦就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从早到晚,只要坐在课桌前,都是在低头看书。她跟班里同学的关系都是不远不近,除了学习上的问题,交谈甚少。大家私下里会讨论,觉得她这样有点“努力过度”,很容易反噬。
被提醒后,她停下动作,似乎在思考。然后唇角扯起笑容,放下手里的笔,身子侧向右边的其他人,想要加入话题讨论的模样,说道:“好啊,那我等会儿再学。”
她这么认真表态,反而搞得大家有些尴尬。
孟晓棠左右看了看,见其他人都无从开口,只好自己来接这个话头。
她热情地提议:“那你也学学织围巾吧。”
“我?”周锦指指自己,又摆手:“不了,我织不好的。”
听她这么说,孟晓棠反而劝得更认真,说:“织不好才要学呢,我教你啊。”
其他人听后纷纷赞同,劝着周锦:“一起嘛,就当课后放松了。”
“是啊,”有人说:“你可以把它当礼物送人。”
周锦有时候耳根子软,不太会拒绝别人。这时候见大家都这么热情地鼓动她,更不好开口了。
“好吧,”她点点头说:“但我真的不太会,还得请教你们。”
孟晓棠问:“你想织什么颜色?”
周锦想了想,脑子里莫名出现某个男人的身影。他平日总是被黑白灰包裹着,气质冷冽。
“深色吧。”周锦说得比较保守。
“那就黑色。”说着,孟晓棠从书桌里掏出一团黑色线球:“刚好我这里有黑色毛线。”
“想要宽一点的效果就选18针。”
她言出必行,立刻放下自己手里的针,找出两根新针,开始细致讲解怎么起针。
这是周锦难得参与小集体活动,突然有了别样新奇的感受。至于围巾织出来送给谁......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
这天下午,姜磊医生又准时来seabed报道了。
“七哥,姜医生来了。”李靖在门口提醒。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留出条小缝,透出一丝光线。
“进来吧。”钟砚齐低抵回应。
姜磊推门进去,就看到钟砚齐仰躺在沙发上,一条长腿搭在扶手上,另一条曲起踩在地面,让他高大的身躯看起来被挤压得有些可怜。
钟砚齐斜睨了一眼姜磊。他的眼下有乌青,胡子也长出来。眉毛浓黑,头发揉得乱糟糟,狭长而浸着光的双眼让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游离。
姜磊微咳一声,调侃:“砚齐,这又是多久没睡了?”
他是钟砚齐高中时期大两届的学长,两人已经认识许多年。因此,无论是对病情还是对这个人,姜磊都十分熟稔。
“睡不着。”他嗓音沙哑,十分没精神。
“你这样下去真不行,”姜磊又不自觉唠叨。
钟砚齐嗤笑:“整天这么能操心,你累不累?”
他说得讽刺,姜磊也不跟他计较。
“你自己什么情况你还不了解啊?”他说:“再不好好治疗,我看你先失眠而死了。”
“我如果好了,你就失业了。”钟砚齐调笑了一句。
“积极治疗吧,每个月按时去找心理医生,这么下去真的不行。”
姜磊说得苦口婆心,每句句话都带着苦味儿。
钟砚齐沉默,再开口声音也轻飘飘地:“再说。”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入睡没那么困难了吗?”
“那是因为养小猫太累。”钟砚齐唇边扬起点弧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姜磊骂道:“快滚吧!”
他坐下,转而认真下来:“后来呢?没效果了?”
钟砚齐神情疲惫而冷淡,缓慢地摇头。
“大概是,快到那天了。”
听到这话,姜磊也沉默下来。
走之前,他说:“你还是要想办法转移注意力,不要依赖药物。”
休息室的门大敞,姜磊扶着门把手,穿堂风呼呼灌进来,绞杀着一室温暖。
姜磊偏头,嘴里吐出锋利的话语:“在想通了决定认真治疗之前,你最好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