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完药还要想法设法圆谎,徐乔先是给徐则发了短信,告诉她,自己今晚在梅子家睡,又让他跟徐立轩提一嘴。
徐则道行浅,加之他姐很少讲谎,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
阿福那边情况还好,他也扯了谎,同奶奶讲徐乔不慎被路边疾驰的摩托刮了一下,今晚他要在医院陪房,先不回去了。
李琴当然无异议,又说她明天就给徐乔炖点猪蹄汤补补。
“好,奶奶你也早点睡,把门窗关好,如果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
该被蒙在鼓里的都已在鼓里,说谎之人便要坦诚相待。
徐乔没什么大话要讲,她挪挪身子,示意阿福躺在左半边。
奥托又悔又怕,打麻药之前还特地对周围医生讲,一定要给隔壁徐乔安排进VIP病房。
VIP病房的大床也很VIP,两人躺在上面,滚来滚去都绰绰有余。
和徐乔同床共枕,无论何时,都是阿福的最高理想。
但现在,他只想让徐乔安心。
“乔乔,没事,我就在这儿坐着,你乖乖睡觉,不要怕。”
“阿福......”
“乖,我不会走的。”
暖红橙光陡然消散,房间陷入一室静谧,阿福关灭床头灯,手际温暖依旧不散,紧紧牵住徐乔小手。
“睡吧......”
换做以往,经历过如此惊心动魄,不说余生阴影相随,最起码今晚注定难眠,但今晚,大概阿福催眠曲唱得太好听,身上雏菊香味叫人安眠,反正,她睡得很快,很熟,囫囵做了几个连梦。
梦里被几只大怪兽追,最后,阿福总会跳出来,成为超级英雄,赶狗一样赶走这些怪兽。
大梦初醒,跌回现实,外间日头不过渐白,钟表时针才指向五。
徐乔这才发现,阿福竟是一直没上床,没上她的床,亦未上另一张陪护床。而是趴在床边,老老实实凑活了一晚。
因为要牵着她的手,阿福本人的手便一直以一种僵硬姿势坚持着,双臂交错,由于缺氧而形成的浅浅淡紫从筋脉深处浮出来。
还真是个傻瓜......
自己不舒服也要她舒服。
徐乔本想替阿福把姿势稍稍摆正,最起码让血液回流,这样他醒来,胳膊也不会太麻。
但阿福显然会错意,以为徐乔依旧溺在噩梦中,自己还没完全睁眼,下意识的顺毛与安抚动作便已经安排上。
徐乔就那么清清楚楚瞧着,自己原本半挺直的背被少年大掌一下接一下拍着。
“别怕,乔乔,我已经把他打跑了。”
......
她不会怕,有他在,她还有什么要怕?
徐乔揉揉自己又想发红崩潮的眼眶,轻声唤阿福。
“阿福,地上凉,到床上来睡。”
阿福困得厉害,这次没再拒绝,上床之后,乖乖缩成一只虾子,总共只占半拉床。
徐乔曾在某本心理学相关书籍上看到过,说蜷缩睡姿其实是内心相当没安全感的体现。
阿福,也有很多事情害怕吗?
怕到缩成虾子,睡梦中也要双眉紧缩,表情荒芜?
徐乔伸手,把那两道浓眉一一抹平。
待到阿福睡醒,天光才真得大亮,昨晚水色一般的黑暗与罩人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阿福揉揉眼,伸伸懒腰,这还是第一次,他睡醒,不下楼,也有新鲜徐乔看。
他的乔乔挽了利落干脆的高丸子头,肩颈优美,美好如天使,美中不足,天使的腿脚折翼,两处膝盖伤惊心动魄。
徐乔一瘸一拐,招呼他赶紧洗漱,到小桌来吃饭。
“我买了你最喜欢的包子。”
“好的,乔乔,你放哪别动,我马上好。”
阿福动作快到虚影,徐乔又成了被伺候那个。
“阿福,我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儿,乔乔?”
阿福本想说如果是徐则那边,她完全不用担心,他都安排好了,但当他看见徐乔一瘸一拐,跨过那方小小桌子朝他走过来时,下意识觉得事情大概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徐乔虔诚蹲下,就像他以前无数次仰望她那样,她终于仰望了他,花唇轻启,吐出整个春天。
“阿福,你愿不愿意当我男朋友?”
“我有想过这个时候讲合不合适,因为我昨天差点被侵犯,而你救了我。”
“怎么看,都像是我受了侵犯,急于把自己卖出去,或者,是我很感激你,因为感激,所以才想和你在一起。”
“我当然感激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数。但阿福,你知道我昨天被奥托拖走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如果我早知道我今天会死,就跟你多打一会电话了。”
生命终结,我最后悔,后悔自己习惯逃避,享着你的好,固执不将窗纸点破,没有好好和你道别,遗憾最后一面只通过冰冷机器传递,叫我奈何桥上,一顾三盼,不愿堕入轮回。
我自知福分浅薄,这一世的好不会延续下一世。
没有你,我亦不准备有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