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亲王王下，见亲王夫人，见山语郡主。”
随行小厮走到月洞门下声音洪亮地提醒场上的人准备好礼仪，正搁方场里走碎步的丑角赶紧出场回了后台。
没有爵位的和世家公子都要喊“见过亲王王下，见过亲王夫人，见过山语郡主。”
有爵位的自然就不一样了，先是嗣王迎上去微微颔首，“守礼王叔，匡婶婶，山语郡主。”
“堂叔客气，唤我山语便是。”涼翡自然是要还礼的。
其次是直言郡公，他的辈分儿小，称呼也就不同，“礼叔公，匡叔婆，郡主姑姑。”
然后才是落座开席，当然了也不光是来吃吃喝喝的，什么当场作诗写文章都太无趣了。
守礼亲王的研学盛宴有六艺大考，所谓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一点儿不开玩笑。
挨个来，谁也逃不掉。当然了，象糯不算在其中，她没有正式受邀，就是加了个座位来吃东西的。
六艺之首由守礼亲王举荐入列书史馆，至于能不能留下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至于单在某一艺上出众的就赏个小牌儿牌，以后遇到什么难处可以拿着上门求助一次。
出题的是列书史馆史馆修鉴、太学院师长、国学院师长三人，审题的则只有守礼亲王一人。
研学盛宴分为两天。
第一天考六艺，凡是受到邀请的，在各地方也都是名噪一时的大家少才。
第二天去参观列书史馆和北营校场，这两个地方持天子圣谕才准出入。
礼为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讲究的就是一个快问快答，答错或答不上来的直接在桌角插黄旗。
象糯正规规矩矩地坐着，千鸟卫的崔千卫拿了一黄一绿两面旗站在了她的桌前，她挑眉看了一眼，直接伸手要过黄旗丢进桌角的滴墨孔。
乐分别是《云门大卷》《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六套乐舞。
场上众人所用乐器皆有不同，埙、笙、瑟、笛、琴、萧，又有编钟大鼓这类笨重的家伙。
有人推了一架箜篌至象糯面前，她离开座位围着那东西转了一圈儿，拨弄了两根弦便依旧要了黄旗丢进滴墨孔。
射是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一模一样的长弓羽箭分发到各人手中，又分出移动靶和静止靶。
象糯对这一项倒是有几分兴趣，戴好护臂和扳指，一箭即中靶心，她的靶还是移动靶，本场竟得了一面绿旗。
御为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是战场上驾驭马车的功夫，象糯示意拿旗的人留下黄旗，连座位都没移动。
到了书这一场，要辨殷墟文字，辩其理其意，书其字其形其解。难，十分的难，亲王都在旗台上拧眉立目的。
奉笔墨的人往象糯桌子上也放了一份儿信笺，她像模像样地点点头，并郑重其事地在行首写下四个字——与我无关。
数为计算与数学，基于《九章算术》出题，旗台上提问，底下的人纸上作答，九章二十二道题，象糯只是在纸上画满了海葵。
“她是个懂得深藏若虚的人，”涼郤放下那张胡乱涂鸦的纸，“就孙儿所知，这场盛宴上尚无人能在六艺之试中敌得过她。”
发生在子规苑中的比试，事无巨细地传入皇城太和殿，天子的隐卫可比平日更忙碌了。
“单凭她一个人怎么保得住你小堂叔？”天子把玩着手中的羽箭，“还是要多拉拢一些后起之秀。”
“对了，皇爷爷，”涼郤差点儿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明日他们要去北营校场我却去不了了。”
“嗯……”天子仰头开怀一笑，“在宫里躺了这么些日子我也不妨出去走走，也好让有些人看看，老家伙我还活着。”
“哈哈哈，好啊，皇爷爷你去吓吓那些人，咱们再敲一下山，看看还能有什么鬼东西跑出来。”
“嗯，不过，你介不介意皇爷爷去见一见这位象长言？”天子拿起那张寥寥几笔的四字信笺，“这可是关乎天下安定的大事……”
“那么到时外人必须得回避，”涼郤叮嘱，“象长言不仅仅是聪颖，她似乎能凭借一个人的面部表情断定情况，我可是从不敢在她面前撒谎。”
“哦？难道她发起火来比皇爷爷我还吓人？”
“皇爷爷您靠的是天子权威，她可不一样，等您见到了就知道了。”
“虽然是这样说，你皇爷爷我可是实打实的九十好几的老人家，这位长言不还是小姑娘面相。”
“啊！！皇爷爷，那《传说》一册我都快给您讲解上百遍了，幽使虽然有人身却无人运，她（他）们有死无伤，有病无老。”
“啧啧！你讲书比我年轻时的三位老师还要啰嗦，记不住记不住，反正她不对我亮明身份我就比她老，我才是长言。”
涼郤无奈，不过皇爷爷说的也有理，只要象糯不主动对皇爷爷亮明身份，就不会有天威压顶，谁叫谁长言还真是没差。
日染山墙，凉风渐起，头顶的云卷纱不知何时也都撤了下去。
月洞门的小炉子咕嘟咕嘟冒起了茶香，亲王府的正经厨子做得了枇杷清肺饮。
场上一水儿的黄衬着一水儿的绿，垫底儿的是象糯，她就一面绿棋子，虽然她都不算是正经参加了六艺大考。
礼之首是直言郡公，乐之首是靇（long）州灰家，射之首是熦（jue）州蔡家。
御之首是虣（bao）州师家，书之首是龜（gui）州养家，数之首是月礁海须家。
今日真正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六艺之首——嗣王涼亦，他的桌上一面黄旗也没有。
台上的花旦咿咿呀呀地唱，台下鸦雀无声地也是一台大戏。
等那骑独轮的猴儿都开始打哈欠，守礼亲王这才携夫人回府安歇。
亲王一家一走，场上的氛围明显松快了许多，也开始有人闲聊走动。
方场上表演的全都让他们散了，煮茶的炉子也换了自家小厮过去忙活。
禺山鬼的朋友们给他讲着白天大考时的惊心动魄，他也听得津津有味。
象糯是唯一离场的，她早就困的哈欠连天，守礼亲王一家还没出月洞门她就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