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糯妹子！”有个人笑眯眯地看着她，背后是今日圆滚滚的明月。
“禺山鬼兄？！”象糯笑着坐起来，身下的小船在水中摇摆，“你何时回来的？怎么回来的？一路上可是辛苦了？”
“没什么辛苦的，我早就到城外了，前几日迷了路，这不一找到进城的法子就来见你了。”
“禺山鬼兄见到轻舟郡巿所思了？”
“见到了，他还留着你的断箭。”
“我的……哈哈哈，那个人也怪有意思的，一支断箭有什么好珍藏的。”
“哎，还能是什么，自然是惦记我家象糯妹子呗，毕竟我们博学多才，还文武双全。”
“哈哈哈，禺山鬼兄你可算是学会了他们的油腔滑调，以后不愁找不到夫人了。”
“好了，不说我了，你在这城里过的如何？汀小子呢？该不会是一开战就吓跑了吧？”
“出大力气了。守住皇城，生擒守礼亲王和藤甲兵主将，挡住铁骑兵，等到守智亲王的风师。忙啊。”
“忙你还能在这里偷懒儿，说起来，汀小子人呢？你可别逼我揍他。”
“禺山鬼兄，咱们习武之人不要动不动就武力解决问题，他去见他生父了，他嘛，有牵挂啊。”
“他生父？正在攻城的守仁亲王？”
“嗯哼。”
禺山鬼没有坐下来，他沿着池塘的岸边踱步，心事重重的样子。
“禺山鬼兄，”象糯叫住他，“你有什么事是不能与我直说的呢？”
“我怕是辜负了你的期望，三个月奔波带来的或许不是救兵，象糯，你为什么不离开？趁着现在。”
“禺山鬼兄希望我离开天益城？”
“自然是离的越远越好，皇权的纷争与我等小民有什么关系？我等只想活着就好。”
“我可以走，少汀也可以走，还要带上黄洋驹一起走，那么这城中的与你我一样的小民呢？他（她）们走不掉。”
“天下难安时便顾虑不了旁人，你活着不就行了！！”
“禺山鬼兄，你是怎么回城的？”
“领征王的兵马也到城外了，正驻扎在北营校场，守智亲王不是来勤王护驾的，他（她）们这些人全都不可理喻。”
“……守礼亲王死了，三天前刚刚赐下毒酒，这场纷争没那么容易结束。”
“……我去找汀小子，你们俩一定要离开这里，去哪儿都好，一定要离开。”
“禺山鬼兄，”象糯叫住他，她的一只脚还留在船上，“别走太远，等着我日后带你去我的家乡看看。”
一直在不远处啃着光树干儿的黄洋驹哀鸣着跑过来，大滴大滴地落下眼泪。
“别怕，”象糯抚摸着它的鬃毛，“是禺山鬼兄啊，你不认得他了吗？他只是担心我们。”
停战后第九日。
城内原来一共有牛驴四千七百头，战马一千三百匹，鸡鸭牲畜……鸡鸭牲畜是最早食尽的。
“你若实在舍不得，就把这匹马留下吧，我瞧着它也比别的通人性，眼下多一匹少一匹也差不到哪里去。”
几乎都是灰绵在主事了，国母病在皇城，连宫殿的门都出不了。
黄洋驹用马蹄刨着瓮城的城墙，它回身看了象糯一眼，纵身跃出了城墙。
象糯看着城外荒芜的战场，手中握着黄洋驹平日里戴在额头上的红缨，“可说呢，它比别的都通人性。”
停战后第十五日。
“象长言，”汀八百问遍了他遇见的每一个人，才在永江门找到象糯，“我带回来一些糕点，你吃一些吧。”
“禺山鬼兄日前回来了，我让他孤身一人的跑了很远，他还惦记着我们俩在这里过的好不好。”
“灰绵女司方才告诉我，城中今日便要断粮了，一些府兵隐隐已有反叛之势，她让我们不要再到街上去，不安全。”
“去见国母吗？让她结束这一切，此事并非真的到了山穷水尽，至少还有一个办法能结束这一切。”
“我回来时瞥见他们带回来几名精甲士，其余的据说已经当场处死，领征王亲手杀掉了涼亦。”
“黄洋驹那日从瓮城上跳了下去，它不像一匹马，倒像是一个人，城内的肉香味儿城外也闻到了吧？”
“……禺山鬼兄在哪儿？我会去见他，食物你收好，只要你不说离开，我们就一直守着这座城。”
停战后第十九日。
圣归门的瞭望台升起了狼烟，浓郁的白色是一片风吹不散的愁雾。
“母亲，唤我什么事？”守智亲王又来到城下。
国母脸色蜡黄地拄着她的将刀，“说吧涼荼，说吧，你想要什么？”
“母亲，为什么这样问？我能要什么？我只是在帮你劝说涼鸫，帮你稳固战局。”
“你从前不是这样心狠的孩子，你还记得吗？那一家三口，你想让涼黃为他们偿命。”
“我只记得您和父亲教导我，皇权之下皆是蝼蚁，死了便就是死了。”
“你的风师！为什么不让你的风师直接屠灭铁骑兵？你有这个能力，你是来救驾的！！”
“母亲您这是命令吗？”
“是！是我的命令！屠灭铁骑兵，解围天益城。”
“咚——咚——咚——”
像是早有准备，城墙下响起了整齐的战鼓声，战马的铁蹄‘唰唰’地奔腾起来。
毫无准备的铁骑兵顷刻之间分崩离析，尸体的鲜血汇成一条河流，将生命带入死亡之地。
“现在呢？母亲，”涼荼欣赏着她那勇猛的风师，“领征王的大军一得到消息就会杀过来，现在呢？”
“屠杀……屠杀……涼荼，你不也就是想要皇权，我现在让人大开城门恭迎你进城，让议政司宣旨，让臣民跪拜……”
“母亲，我不要你的怜悯，现如今有什么东西是我想要而争取不来的？我说过不进天益城就绝对不会进。”
国母踉跄后退，她摸出一方宝印塞给扶住她的人，“她不要了，皇权给你，大釔给你，天下也给你……”
“国母！”象糯把她推回城垛前，“回头看看你的百姓，你们可曾想到今日这易子而食的人世惨状，去说服守智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