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教……此是何处?”有一个人影湿漉漉地站在浅水里,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模样。
“下游是个叫五两花的村子,往上游去好像是七两花,你……要去哪儿?”
“……不记得了,可我要见的那个人你或许认识。”
“呵呵呵,我又不是城关查凭条的。你不妨说来听听,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飞鱼!?”
“什么?”
“我只记得要找的是飞鱼,不知道是男是女,不知道年龄几何。”
那迷路亡魂的样貌忽然就变得清晰起来。
个子很高,端庄体面,一双月白的官靴上落了几点泥浆,花青色的长衫绣着牙色浮萍纹。
倒是生的很好看,白的像是一弯皎月,鼻梁高耸,眼窝深邃,那双眼睛竟是琥珀色的。
“司开府?”
“女公子认识我?”他很是欣喜,“你可知道我要去找谁?”
象糯摇头,取下身边的佩剑,“我不认识叫飞鱼的人……不过,我的佩剑是飞鱼。”
他抬起手,湿漉漉的手指拂过剑鞘,像是记得什么,却又像是没有记起什么。
“原来叫飞鱼的是一把剑。”
“你还记得在皇城发生的事吗?”
“皇城?啊,你是想问我的死因?我记得,我央求别人让我死在水中,我要去见……”
“见什么?”
“不清楚,只是我必须得死在水中。”
“司开府,记得我吗?”
他仔细观量这位能看见他的女公子,十分失落地摇摇头。
“在下生前未曾见过女公子,女公子是怎么认识在下的?”
“皇城大战时司开府你在城下我在城上,我那时丢失了一些记忆,或许……或许也和你念念不忘的事有关。”
“我奉命围堵皇城四门,大部分兵力布置在午阙门外,皇子涼黃与国母对阵,两人谈话的并不愉快,之后……之后我们便败了。”
“你为什么要帮守礼亲王?就算顺正主君与国母没有在藤甲兵内安插细作,他也是不可能取胜的。”
“顺正七十三年,我奉命出使花百色女儿国,途径一片无人海域,副使联合一名船工要将我尸沉海底。”
他回忆起从前,声音低沉沙哑,那时的痛苦让已是亡魂的他还在浑身颤栗。
“他们先欲挑断我的手脚筋,又准备将我毒哑毒瞎……我忘了期间是怎么一回事,总之事情发生前我就已经找到救兵。”
“守礼亲王当时虽然没有亲兵护卫,但千鸟卫在他麾下效力多时,他找了一个颇为贪财的,让那人随我一同上船。”
“我活了下来,就要为救我的人效命出力,我得多努力才能官拜开府,统领三千精甲士,皇城一战都还给守礼亲王了。”
他抬起头把象糯吓了一跳,亡魂怎么能流出血泪?他是谋反论罪又不是被人构陷诬害。
“司开府还是想不到你要去见什么人吗?”生前他们是两方‘仇敌’,死后却又仿佛成了‘知己’。
“我大概是找不到我想见的人,生前我可是坏人,很坏很坏的人。”
“死后功过相抵,谁又能说自己比别人更清白。”
“女公子和那位仁兄这是要去哪儿?现在不该是‘论功行赏’的时候吗?”
“回我的家乡去,新天子承权继位,咱们这些人都是‘前朝余孽’。”
“哈哈~”
汀八百没有被惊醒,也许这两人说话的声音他并不能听见,况且倒影世界里的禺山鬼兄和黄洋驹也没什么反应。
“还未请教女公子姓名?”
“象糯,里州无尽海象糯。”
“象糯姑娘是这些日子以来唯一能听到看到我的人,多谢象糯姑娘听我这游魂闲言碎语。”
“司开府不必客气,我们停船此处也凑巧是在等一位朋友。”
“流水一去千万里,游魂一灭不知人……在下,去了。”
岸上吹起了狂风,大大小小的枯叶落在水中铺成了一架桥,那不知何时已至的灰雾将亡魂卷起,消失于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