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拾领命去了,沈卿宁却趁着周母和周承安忙着帮柳桑桑支应铺子,悄无声息的去了锡安堂。
锡安堂是周家老夫人,既周承安祖母的住处。
书中写,自定安侯去后,这位老夫人便因哀思过重卧床不起,不管吃了多少汤药都药石无医,不过几年便去了。
但幸亏沈卿宁看到了书的后半部分,这才知道这位老夫人并不是病死,而是活生生被周母毒死的。
周老夫人出身将门,身子一直很康健,且是个深明大义、颇有手腕的老太太。
从前定南侯还活着的时候,虽说周家的管家权都交给了周母,但周母若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便会被老夫人说教一番。
久而久之这周母便心生怨怼,趁着老夫人怀念儿子病倒之际,干脆在药里给她下了毒。
不过周母虽说心思歹毒,但胆子却不大,用的毒药并不致命,本意也只是拖着老夫人的病一直不好罢了,但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承受不住这毒药的药性,到真的被毒死了。
沈卿宁脚下步伐飞快,未引起任何人注意,从锡安堂的东侧翻墙进了院子。
院中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呛的她皱紧了眉。
她绕过院中洒扫的小丫鬟,直接进了周老夫人的卧房。
卧房里只有张嬷嬷斜靠在床边,正为周老夫人扇着扇子,见沈卿宁进来,忙压低了声音起身行礼。
沈卿宁摆了摆手,却被周老夫人的脸色下了一跳。
“祖母这是怎么了,怎的比我上次来,看着还严重了许多?不是说找宫里的太医瞧过了吗?”
张嬷嬷红了眼,“是瞧过了,那药也日日吃着,只是老夫人这病却越发严重了,从前每日还有半日是清醒的,能跟我说说话,如今成日里都昏睡着。”
张嬷嬷也是跟在周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见识了周家的起起落落。
也见识了周家两个侯爷的离世,周老夫人是如何以一介女流身,在京中撑着周家门楣不倒,可眼下说起周老夫人的病还是落了泪。
实在不是她们二人夸张,周老夫人的眼眶深深地陷了下去,鬓发几乎全白,面上还出现了不少斑斑点点,沈卿宁闻着,她身上竟有了将死之气。
她正想给周老夫人号号脉,但却听见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便一个闪身躲进了屏风后头,还不忘示意张嬷嬷莫要吭声。
张嬷嬷心领神会,来人也不是旁人,不过是一直为周老夫人熬药的小丫头。
“把药放下吧,今儿我得闲,一会我伺候老夫人吃药。”
小丫头应声退了下去,沈卿宁这才从屏风后出来,对着那碗黑漆漆的药闻了又闻,似是为了验证心中猜测,还往手上倒了一滴,自己用舌头尝了。
“少夫人!这药怎可随便乱吃,若是吃坏了身子……”
“不乱吃怎么知道他们竟然在药里用了生乌头。”
沈卿宁神色淡淡,只是掏出帕子擦了手,又将那碗药倒进了一旁的花盆里。
张嬷嬷并不懂医理,但在她的印象里,沈卿宁应当也是不懂的,可她却莫名的信任沈卿宁,见她将那药倒了,竟也不曾想过阻拦。
“宫里太医开的药虽说不能根除祖母体内之毒,但却也有滋补调养之用,里头有一味药是乌头。
不过一般说的药用乌头都是经过特殊方法制作过的熟乌头,因为生乌头是有毒的,虽然不致命,但长期服用下去,身子也就垮了。”
“少夫人,您是说老夫人之前中过毒?还有这太医开的药方也被人动过手脚?”
张嬷嬷与周老夫人的情分不比寻常,沈卿宁也从未想过能瞒过她,斟酌了片刻,便开口说道,
“没错,祖母并不是因夫妻去世哀思过重生病卧床不起,而是因为一直被人在之前用的药里下了慢性毒药,这才一直不见好。
本以为找宫里的太医瞧过后那人会因畏惧有所收敛,不想她竟连太医的药方都敢动手脚。”
她给周老夫人号着脉,轻飘飘的道,“好在那人虽说胆大,但生乌头却也不敢用太大的量,吃几日解药便也化解了。”
“那人是谁,竟能在侯府神不知鬼不觉的对老夫人动手……”
张嬷嬷说着猛地住了嘴,瞧着是心中有了猜测,
“她怎么敢!若是老夫人当真有个好歹,她那儿子三年孝期不能入朝,她即便不顾及老夫人,就连自己亲儿子的前程也不顾了吗?”
沈卿宁从自己贴身的药包里拿了银针出来,见张嬷嬷没有询问她为何会医术的意思,便直接开始为周老夫人施针解毒。
还不忘解答张嬷嬷方才的疑问。
“她自觉受祖母欺压半生,即便是自己做了婆婆,也始终被祖母压着,不得施展,这才趁着父亲去世祖母生病之时,在祖母药中下毒。
那药并不致命,不过是让祖母一直病着,自然也不存在那样的担忧。”
张嬷嬷垂着头,似乎很是受挫,“她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出身,老夫人可怜她母亲去得早,在后母手下讨生活不易。
因为将她当成女儿一般教导,本是想让她多学些管家之道,不想却因此竟被她记恨了这么多年!”
“人心隔肚皮,祖母一腔好心,但在那人眼里瞧着,怕也是瞧不起她的出身,有意为难。”
沈卿宁收了最后一根银针,又俯在案上写了方子,递到了张嬷嬷手里,
“这方子祖母吃上几个月,便可解乌头之毒,只是从前中的毒在体内积压已久,还得用另外的方子慢慢化解。”
那方子里有一味要紧的药材,若是张嬷嬷贸然出去买,只怕会因为周母的注意,
“等过几日我再来,到时我把药材包好,倒也不必麻烦嬷嬷再出去跑一趟,只是这药嬷嬷可千万看好了,不可引起旁人怀疑。”
张嬷嬷忙点头,“老奴自然知道,那人既如此狠毒,等老夫人病好了,少不得要想个办法把她逐出去,我们周家虽不比从前,可也容不下谋害婆母的险恶之辈。”
她似是终于想到了什么,又问,“不过少夫人是何时竟连医理也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