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宁怕他一怒之下砸了人家的店,到时候赔偿事小,只怕还会暴露他的身份,忙问道,
“这些人你可都认识?我方才听吴中升所言,他们背后必定还有人指使,你可知道是谁?”
认识自然是认识的,可正因为认识,才让他更加愤怒。
只因那里头除了自己早就怀疑的,竟还有自己从未疑心过的人。
至于幕后主使……十安顿了顿,并未接沈卿宁的话。
清风寨的人就此都在临都安顿下来。
沈余贤知道他们从前的身份,还派了沈管家来问过,生怕他们在临都惹出乱子来牵连沈家。
沈卿宁见了沈管家,直接跟着他一道回了沈家,跟沈余贤说的话也实在算不上客气,
“父亲放心,这些人既然是我带回来的,即便出了事,能牵连的也只有我一人,绝对不会连累沈家。”
“你说的倒是轻巧,他们若当真惹出什么祸端,参我的折子第二日就会出现在陛下面前。”
沈卿宁不屑冷哼,“父亲如此都坐到丞相的位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竟还怕那些人参您不成?”
“你!你这个逆女!”
沈余贤难得的情绪外露,被沈卿宁气的面红耳赤,恨不得将她施以家法。
但沈卿宁却不见丝毫畏惧,她心中仍对从前沈余贤为了沈思菀不信自己之事耿耿于怀,偏生沈思菀这时候又凑了上来。
“姐姐,父亲这都是为了姐姐好,听说姐姐和这些土匪在一起呆了一个月,外头的人还不知道怎么说姐姐呢,父亲这都是担心姐姐。”
“妹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知道的可真不少,我与他们待在一起又怎么了?”
沈卿宁冷笑一声,面上的嘲讽刺的沈思菀身形一怔,伪装都几乎维持不住。
旋即便又恢复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姐姐对我何必如此敌视,我也都是听外头的人说的,见他们说的那么难听,我实在担心……”
“待字闺中的女儿家,竟对外头的传言如此清楚,甚至拿这传言当成事实来质问自己的我,看来沈家的家教也不过如此。”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沈余贤怒不可遏,“你看看你如今成何体统!你妹妹所言哪句冤枉了你?”
“妹妹?”
沈卿宁笑意更冷,“我哪来的什么妹妹,卿鸢好生生的在二房呆着,也不曾到我跟前来质问我,眼前这个是哪里冒出来的妹妹?”
“姐姐,我知道姐姐讨厌我,知道姐姐恨我占了姐姐的位置十几年,可……”
“哦,原来你还知道你占了我的位置,原来你还知道我恨你,”
沈卿宁脸上带了满满恶意,“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以后就不要到我跟前来耀武扬威,我对妹妹那点心思实在不感兴趣。”
沈卿宁看着沈余贤护着沈思菀,对自己防备万分的模样,觉得实在没有意思,连最后那点虚假的和平都不想维持。
她对着沈余贤行了一礼,比自己刚回沈家时不知标准了多少,“我知道父亲不喜欢我,觉得我没有沈思菀懂事,没有她像父亲喜欢的大家闺秀。
可父亲忘了,沈思菀在父母膝下承欢,享受着沈家给的一切,接受良好教养的时候,我正为了填饱肚子而努力。”
沈卿宁说着,言语中带了几分哭腔,眼眶有些发酸。
一时间她好像真的成了含冤而死的沈卿宁,对自己血脉相连的父亲说着自己心中的不满。
“三年前我和常家表哥分明就是被人冤枉的,可父亲却从未听过我的解释,或许父亲听过,但却并不相信,那父亲今日又何必摆出一副用心良苦的慈父模样。”
“都已经有个沈思菀陪着父亲上演父女情深的戏码了,难道父亲还觉得不够吗?”
回应她的是,沈余贤用尽全力打的她的一巴掌。
直将她的脸都打的偏向一侧,瞬间肿了起来。
沈卿宁压下喉头涌上来的腥甜,抬眼看向怒气冲冲的沈余贤,他高抬着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去,整个人都有些怔愣。
“谁说父亲老了我第一个不服,”
她眼里已经流不出泪来了,整个人都散发出刺骨寒意,惊得沈思菀后退几步,原本要说的话也咽了下去。
沈卿宁却仍觉得不够,她直视着沈余贤,眼底再也不见半分孺慕之情。
“父亲一直觉得我不配做沈家女,觉得我小家子气,觉得我行事粗鄙,从前我还对父亲抱有期望,觉得跟父亲相处时日久了,父亲一定会跟对待沈思菀一样对待我,如今看来,是我痴心妄想了。”
沈卿宁站的笔直,一字一句的说道,“既然父亲如此不喜欢我,那往后我便不到父亲跟前来惹父亲生气了,父亲全当没有我这个女儿,或者当我没有被找回来吧。”
她跪在地上,对着沈余贤行了个大礼,再起身时早将自己的情绪收拾了个干净。
如今的她看着沈余贤,就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是真正的沈卿宁,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不甘和委屈,也是她在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丝执念。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体会过真正的亲情,被接回沈家时一定是揣着满心满眼的欢喜,却不想她的位置早就有人占了,她的父亲母亲身边也早就有了别的乖巧听话、进退有度的贴心女儿。
偌大一个沈家,把她接回来之后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沈卿宁看着这样的原主,只觉得沈余贤这个糟老头子实在是瞎了眼,竟然会被沈思菀这样的低阶绿茶耍的团团转。
可原主这次分明是存了要跟沈家了断的心思,不论沈卿宁如何努力,都没办法控制身体,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女主孤身一人面对这一切。
她做不到,但有人却做得到。
沈母得了消息匆匆赶到书房时,便见父女二人剑拔弩张,沈思菀一脸委屈的迎了上来,像往常一样要去挽沈母的隔壁,却被她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