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重面色凝重,“派出去的人将埋受灾的百姓都带了回来,安置在城中的宅院里,不想竟有近千人。”
“大人为何惊讶?”
“下官只是没想到,这灾情会如此难以控制,甚至……”
他没想到,这灾情竟真的会同沈卿宁所说的那样,真的冻死了一个安溪村的百姓,又害的近千人无家可归。
余重叹口气,心中到底涌上一股悔恨,“是我太过自负,害了这临安城的百姓,都是我的错。”
“我没空听你在这自我反省,带回来的百姓可都安顿好了?”
沈卿宁边说边往外走,要去看看余重带回来的人,不想却被余重拦了下来。
“少夫人还是先别去了……等墨大人一起去吧。”
“这是为何?”
“安溪村一事,不知为何传得沸沸扬扬,城中无人不知,眼下正是民怨沸腾之际,少夫人若是被冲撞了,下官万死难赎其罪。”
“有余大人相护,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沈卿宁笑笑,抬脚出了小院,直直往府衙外走去。
余重咬咬牙,终究是不放心沈卿宁自己出门,抬脚跟了上去。
余重说临安城的百姓对官府不满,沈卿宁直到出了府衙,才明白他所说是何意。
府衙门前站满了百姓,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幼童,他们肩上落了厚厚的雪,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紧紧盯着府衙大门,全都是一脸愤慨。
沈卿宁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出了府衙大门。
城中百姓并不认识她,见出来的是个弱女子,并不想跟她为难,又将目光看向沈卿宁身后跟着的余重。
“余大人!安溪村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听说足足死了近千人,这可都是我临安城的百姓,是我燕国同胞,怎能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众人群情激愤,恨不得拉扯着余重把事情说个明白,可不论余重怎么解释,这些人都听不进去半句。
“这场大雪本来就是个意外,往年哪里有过这么大的雪,官府已在积极寻求办法,大家莫要着急。”
“那么多灾民,官府可想好怎么安置了?”
“若是发生偷盗事件,官府又该如何处理?”
“要我说那么灾民,就该官府统一安置,不然这城中百姓人人自危,到时官府又当如何?”
城中百姓七嘴八舌,话里话外都是要府衙想办法,统一安置无家可归的灾民,避免灾民在城中流浪,引起骚乱。
余重确也有这个打算,只是灾民数量众多,短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置,加上如今天气寒冷,这些灾民的生计也是个问题。
他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却怎么都想不出合适的法子。
百姓见他不说话,便以为他有旁的想法,一时又闹了起来,更有甚者,竟冲到了余重二人跟前,叫喊着要余重给个交代。
怕众人愤怒之下冲撞了沈卿宁,余重忙护着沈卿宁往后退,众人见状生怕余重跑了,心中愈发着急,你挤我我挤你的往前拥去,二人躲闪不及,被拥挤的人群挤到在地。
吵闹喧嚷的人声戛然而止。
沈卿宁手臂疼的厉害,似是方才摔倒时磕到了。她挣扎着想起身,一抬眼却见墨江跪在自己身侧,牢牢将自己护在了怀里,同身后拥挤的人群隔离开来。
沈卿宁脸色一红,避开了他要拉自己起身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墨江一出现,不仅城中百姓偃旗息鼓,就连余重都忙退到了一旁,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就是个傻子,墨江和沈卿宁之间氛围不对劲,如今也该瞧出来了,何况他不是个傻子。
沈卿宁在自己跟前受了伤,依照墨江恶名在外的手段,还不知会如何对付自己,余重越想越后怕,恨不得就地消失,再也不出现在墨江眼前。
“可伤到了哪里?”
墨江柔声问道,“若是哪里不舒服,一定告诉我。”
“没有伤到,方才余大人一直护着我,不过是摔了一下,没有什么大事。”
闻言余重对沈卿宁更是感激涕零,恨不得跪在她跟前对她磕个头。
沈家大姑娘果真人美心善,怕墨大人怪罪他,还帮着自己说话。
沈卿宁站直了身子,低眉顺目的站在了墨江身侧。
她身份特殊,来临安城本也是乔装成了沈卿鸢的侍女,若是被识得她的人瞧见,只怕又会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墨江心领神会,侧了侧身子将她挡了个严实,而后抬眸看向下面的百姓,眼中寒光毕现,冷冽如刀。
“闹什么?”
他开口,问的却是余重。
“回墨大人的话,城中百姓关心安溪村灾情,今日聚在府衙门前,便是为了安溪村的灾民而来。”
见余重都要向墨江行礼,百姓更知墨江身份不低,官职远在余重之上,又闻余重帮着他们说话,对余重越发信服。
墨江自然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听余重如此说却还是微微挑了挑眉,目光扫视过众人,问道,“果真如此?”
“是,是,余大人说的正是,我们都是因为担心安溪村的百姓,今日自发聚在一起,本也是想问问余大人打算怎么安置那些百姓,可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
有一人开口,众人便都争先恐后的应是,生怕自己说晚了被墨江瞧见。
“城中百姓既担心安溪村的村民,那此事便好办多了,各家各户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捐些东西出来,帮着临安知府安置安溪村村民,大家可有异议?”
他说完,现场便再无一人说话,城中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说心中不太情愿,但到底无人出言反驳。
顾占朝为了拉拢临安城的百姓,临安城的赋税本就比其他州郡低的多,加之临安城本就富庶,受战火影响又小,因而家家户户都有余钱余粮,让他们出钱出粮并不是什么难事。
见无人反驳,墨江忽的笑了,笑容也颇有深意,怪道这么多年临安城都在为燕国守节,这城中百姓倒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