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江不过三言两语,便安排好了安溪村灾民的去处,余重又是感激又是钦佩。
前来闹事的百姓,也被墨江周身的气质骇住,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便是府衙的官差拿了纸笔要他们写下各家出钱粮多少,也都乖乖提笔写了下来,没敢说半个不字。
安排好了一切,墨江便护着沈卿宁进了府衙,剩下的工作交给余重安排。
沈卿宁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见他脸色不好,脚下步伐飞快,好像是在生气,她大气不敢出,只能小跑跟在墨江身后,心中却不免好奇,不知是谁又惹到了这个活阎王,看他脸色臭的这模样,只怕又有人要倒霉了。
墨江拽着她,一路回到了她住的小院,这时才注意到沈卿宁有些畏惧的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吓到她了。
他急忙松开拽着沈卿宁的手,见她手腕早已通红一片,可见自己方才力气之大。
“抱歉,我……”
“无事无事,不过是看着红了些,实际一点都不疼。”
她将自己红肿的手腕往后藏了藏,又怕墨江内疚,忙岔开话题,问道,“有城中百姓出钱出粮,灾民安置的事情便解决了大半,只是眼下还不知将灾民安置在哪里,你可有主意?”
“墨家在城中有处宅子,本是老头子为了养老准备的,如今空置了许多年,若是收拾下,应当能安置半数灾民。”
“那剩下的半数?”
“剩下的半数,就只能麻烦余大人了。”
墨江声音陡然拔高,余重便知他瞧见了自己,忙从藏身的草丛里出来,讪笑着向二人问好。
“墨大人肯收留临安城的灾民,是他们之幸,下官在此先替他们谢过墨大人了。”
见墨江不说话,余重便又看向沈卿宁,问道,“沈姑娘,方才可曾伤着?”
“多谢余大人关心,我没什么大碍,”沈卿宁忽又想起什么,接着问道,“余大人,灾民数量太多,便是找好了地方安置,也要防备有人借机挑拨灾民生乱,余大人务必要造作防备。”
“是,下官早就安排好了护卫,若有人敢趁乱生事,这临安城容不下他。”
余重在临安城为官多年,虽政绩不显,但却也早有上位者的气势,说起这话时眼中狠厉一闪而过,与平时的温和模样大相径庭。
沈卿宁到了这时才算明白,为官者哪有真正的良善之人,这朝堂本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能在这深渊里活下来、且官拜四品的一州知府,又怎会当真是个庸碌无为、胆小懦弱之人。
墨江听着二人你来我往,听余重说起已募得白银千两、粮数万斤,这才懒散散的抬眸,语气却始终没有太大起伏,“早就听说临安城富庶,如今见了才知所言非虚,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已募得这么多钱粮,也难怪陛下想尽办法要拿下临安城了。”
“墨大人误会了,这钱粮大都是城中富绅捐赠,平头百姓不过勉强糊口,哪里有多余的钱粮拿出来。”
墨江笑了笑没说话,等余重走后,他才又拉着沈卿宁进了屋子,压低声音说道,“这临安城有些怪异,只怕并不是像余重所说那般风平浪静,加之太子殿下在临安城一事,想来有心之人早已知晓,只怕这几日不会太过太平。”
“你是说,有人要对太子殿下……”
“陛下在朝堂上对太子殿下多有疏远,更为亲近七殿下,这本是为了转移旁人视线,让他们以为太子殿下失了帝心,以确保太子殿下此行无虞。”
“但只要他在这太子之位上一日,朝中盯着他的目光便不会少。”
沈卿宁有些担心,“卿鸢如今是太子妃,若太子殿下出了事,她……”
墨江看着沈卿宁的脸,有些不忍告知她真相,可他沉默片刻,还是打算将事情对着沈卿宁说个明白。
“你可知京中来了密信,说陛下既看准了太子殿下,甚至不惜以临安城满城百姓的性命来给他铺路,确保他万无一失的登上那至尊之位,那便让他死在临安城,同城中百姓陪葬。”
沈卿宁有些愣,“这是何意……难道……”
“是,陛下只以为此计万无一失,但朝中大臣伴君多年,岂会不知他心中真实想法,便是瞒得过旁人,也瞒不过沈相。”
“父亲……是父亲来的信?”
顾听白到了临安城,明面上说是为了彻查孔令先一案而来,但沈余贤又岂会相信,孔令先早就死了十几年,在位时也不过是个四品知府,便是为了平息临安城百姓的怒火,找墨江这个大理寺卿来便足够了。
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让顾听白这个一国储君,千里迢迢到此。
沈卿宁不敢相信,“太子殿下可是卿鸢的夫婿,父亲怎会忍下看着卿鸢没了夫婿,独自一人?”
“你又怎知,太子妃娘娘不知此事?”
“太子妃娘娘不仅知道此事,更是她亲自给沈相去信,说明太子此行,真正的目的不在孔令先一案,而在这满城百姓。”
“实际上不止陛下,便是太子也对这要为燕国守节的临安城中人恨之入骨,他若要即位,更不可能留着这有异心的临安城,最好的办法便是在即位前,除掉它。”
顾听白身为一国储君,良善之心早已泯灭,他无法忍受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时刻想要推翻顾姓朝廷,时刻惦记着前朝,他同顾占朝一样,容忍不了这样的背叛。
他甚至比顾占朝还要狠心。
借着孔令先一案,利用雪灾除掉城中百姓,这样阴毒的法子便是他想出来的。
就连顾占朝,这么多年来对临安城满城百姓,能想到的法子也不过是怀柔政策,企图用这样的法子瓦解、感化他们。
而沈卿鸢作为顾听白的枕边人,对他的打算一清二楚,自打马车出了临都城的那一刻起,她便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顾听白或者回来。
哪怕这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