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长姐能劝动大伯,那我自是无话可说,可若大伯不改变主意,那顾听白非死不可。”
沈卿鸢意思明确,顾听白生死只在沈余贤一念之间,她不过是听命行事,做不了任何决定。
同样她也理解不了沈卿宁的苦衷到底为何,理解不了沈卿宁所说,顾听白不能死是为何。
余重带着府衙的衙役,在府衙周遭的郡县接连不休探查、走访,终于将城外所有村子受灾的百姓都救了出来。
统计后得知,整个临安城受灾村落共二十余个,死亡人数五千余人,伤者数量更是过万。
余重和衙役们不眠不休的忙了半个多月,才将受灾百姓从村子里转移到了临安城中的安置点,又忙活了两个多月,帮着灾民把被大雪压塌的房屋重新建了起来。
二十多个村落,光靠十几名衙役是远远不够的,城中百姓便自发组织了救灾队伍,日日跟随余重一起,义务帮着灾民重建家园。
只是有了人力却还不够,余重开了自己的私库,拿了不少金银出来,却仍旧不够。
他无奈之下,便只能求到了顾听白面前,希望他能往京城去信,由朝廷拨款,帮着临安度过难关。
顾听白并未直接应下,只将斟满的茶盏推到了余重面前。
“上好的雨前龙井,余大人尝尝。”
余重这几日为了救灾一事着急上火,嘴唇干裂泛白,哪有什么闲情逸致细细品茗,但顾听白亲自推到他跟前的茶水,他却也不好不喝。
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余重刚想开口便被顾听白拦了下来。
“余大人如此饮牛一般的喝法,哪里尝得出这茶的好坏,来人,再给余大人倒一杯。”
“殿下,今年这雪灾伤亡之人太多了,便是开了府衙的库房,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下官的私库也开了,可实在是相差甚远……”
“今日开心,莫要说这些扫兴的话,”顾听白打断了余重的诉苦,满脸的不以为意,“孤瞧他们在安置点住着好得很,又何必劳师动众建什么房子,如今国库空虚,哪里有多余的银子。”
“可殿下,这临安城的百姓也是我南朝子民啊,殿下!”
余重不提还好,一提顾听白冷笑道,“南朝子民?他们何时有把自己当成是南朝子民?两国交战在即,燕国迟早成为我南朝领土,这些愚民迂腐不化,竟号称要为燕国守节、誓死不降,那孤便成全他们!”
他言语中的杀气惊得余重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可余重犹豫片刻,便又跪到了他面前,不住地磕着响头,“殿下!这可是五千多条人命啊殿下!城中百姓确有以燕国遗民自居、不肯降于我朝之人,可却也有效忠朝廷之人,殿下怎可见死不救,置他们于不顾!”
“余重!你僭越了!”
顾听白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白瓷茶杯顿时四分五裂,更有一片碎瓷擦着余重的左脸飞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这南朝是我顾氏的朝廷,孤是这南朝的储君,是南朝未来的王,用不着你来教孤做事!”
“区区一个临安城,能为了南朝一统天下牺牲,这是他们的荣幸。”
余重跪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闷声不吭。
他是世家子弟,虽是嫡出,上头确有个少年成名的大哥始终压他一头。
所以他自小便知道,自己余生富贵不成问题,只是余家的爵位家产,都是他大哥的,与他没有半分关系,能靠着余家的家世做个富贵闲人,便是他这一生。
也正因此,他素来都是个混不吝的,也就做了这临安知府才有所收敛。
早些年在京中,随着父母仅供敷衍,他也曾见过尚且年幼的顾听白。
那时的顾听白年纪虽小,却不乏经世治国之才,又有雄心壮志、心怀天下百姓,任是谁见了,都会感叹南朝储君贤明,南朝中兴有望。
可他见了现在的顾听白,却无论如何都没法从他身上找到之前的影子。
何时起,那个心怀百姓的储君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善用权术、无数不用其极的太子殿下。
他匍匐在地,对着顾听白行了最后一个礼,转身告辞离开。
自这日起,向来嬉皮笑脸的余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心事重重的余重。
便是见了沈卿宁,余重都始终紧锁着眉头,不见半分喜色。
沈卿宁有些好奇的问墨江,“余大人这是怎么了?”
想起作业余重转成来找自己时的表情,墨江眸色深深、意有所指,“可能余大人只是想通了吧。”
“想通,他想通什么了?”
墨江不答,反而将目光放在了沈卿宁手里的药方上。
“这是什么?”
“这是治疗疫病的方子。”
说起手中的方子,沈卿宁也比平时严肃不少,“眼下天气渐热,临安城又刚刚受过灾,这方子便是我备好用来以防万一。”
“你竟连这个都想到了。”
“不过有备无患罢了。”
沈卿宁有些无奈,她能想到准备治疗疫病的方子,纯粹是因为原书中写了,这南朝曾经遇到过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
这场大雪过后,南朝全国上下都遭了疫病,还是宋临窈研究出了治疗疫病的方子,这才帮着南朝度过一劫。
也正因此,出身不高的宋临窈瞬间被奉为神女,这才有了嫁给顾听白做太子妃的机会。
想起这一切,沈卿宁不免又想到两个月前,自己见到沈余贤时的场景。
两个月前,自己见了沈卿鸢后,便给沈余贤去了封信。
信中并未说起其他,只说顾听白不能死,嘱咐沈余贤不要再对顾听白动手,最好不论他做什么,沈家都袖手旁观,不要沾染半分。
沈余贤不知缘由,虽说信任沈卿宁,但又不想就此放过顾听白,便瞒着朝中众人来了一趟临安。
向顾占朝告假时,也只说自己身子不适,在家休养些时日,并未言及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