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一落座。
沈余贤坐在主位,沈余成在右,沈维行在左,沈母和谢氏紧挨着二人坐了,而后又是沈卿宁和沈卿鸢姐妹二人。
虽是家宴,可却也难免说起朝堂之事。
沈维行到底年轻,为人处世难免有不周到之处,他挑了几件自己在晋州所行之事同沈余贤说了,只等沈余贤指点。
可不想沈余贤听完却并未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鼓励他道,“你自小聪慧,于天赋上不知强出他人多少,也正因此,你不曾受过半点挫折,需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时太过锋芒毕露未必是好事。”
“父亲教导,儿子铭记在心。”
沈维行素来是个翩翩佳公子,性子温润,知书达理,见他举手投足自有一番风骨,沈余贤眼中闪过一抹欣赏,显然是对这个儿子十分满意。
众人用完了晚膳,沈卿宁便要起身离开,沈维行看她一眼,同沈余贤和沈母打了个招呼,说要送她回周家。
兄妹二人从沈家出来,沿着长街一路往周家而去,沈卿宁不曾坐马车,只跟沈维行沿着长街慢慢悠悠的走着。
这一幕忽的让她想起,她刚回临都的那些日子。
她长在乡下,并不懂京中那许多的规矩和弯弯绕,因而在外人面前出了不少洋相,那时沈父沈母偏宠沈思菀,即便是自己被沈思菀陷害,沈父沈母也不肯相信自己是无辜的,反而只相信沈思菀。
那时唯一肯听自己说话,相信自己是无辜之人的,唯有一个沈维行。
她在家中受了委屈,沈维行便会带着她上街,看街上做官的、摆摊的、农夫行人来来往往,也是沈维行告诉她,没有长在沈家,不懂临都贵族间交往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三年多过去,二人再踏上这长街,心境较从前也都有了变化。
周家闹出的丑闻早已传遍南朝,沈维行并不想多问,他从街边摆摊商贩处买了两个糖人,一个递到了沈卿宁手里,另一个自己拿着。
“大哥,你我都多大了,这……”
“不好吃吗?”沈维行满脸笑意,“好吃便够了,你又何必顾忌这许多。”
等到了周家门前,二人手里的糖人也都吃完了。
沈维行冲她摆摆手,说道,“快些进去吧,往后大哥留在京城,不论你想说什么,都有的是时间。”
他哄孩子一般的语气,又让沈卿宁哭笑不得。
可眼下在周家门前,却又不好同他争辩些什么,若是被周家人瞧了去,还不知要起什么样的祸端。
她转身往回走,却被周承安通红的眼吓了一跳。
他也不知盯了二人多久,面上带着不正常的红,身上酒气刺鼻,显然是喝了不少。
“我……我道是谁,原来……原来是……沈大人……”
见周承安站都站不稳,门房忙上前扶住了他,生怕他摔了。
而后对着沈卿宁和沈维行赔不是,“少夫人、沈大人,世子喝多了,方才有失礼之处,还望沈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世子既喝多了,便该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才是,怎的瞧这架势,这是又要出门?”
沈维行神色不变,语气也算温和,说出口的话却还是让门房心下一颤,险些跪倒在地。
偏生周承安几两黄汤下肚,实在无法无天,他不顾门房的阻拦,一脚踹在了门房身上,自己好容易站稳身形,便开口对着沈卿宁骂道,“你这毒妇!定是你……是你,害的琴娘……不告而别,我……我要……杀了你!”
门房捂着被他踹到的地方惨叫连连,见他凶神恶煞的冲着沈卿宁冲来,更是恨不得自己就地晕了,不曾瞧见。
好在不等周承安近身,沈维行便挡在了沈卿宁面前,照着方才他踹门房的架势,抬脚踹在了他腿弯处。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模样实在狼狈。
“沈三!你敢踹我!”
有这一脚,周承安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踉跄着起身,一脸忌惮的看着沈维行。
显然是方才那一脚,对他震慑力极大。
“踹你?世子可是还未醒酒?世子方才站在台阶上,距离沈某数丈之远,沈某哪有机会踹你?”
沈维行不承认,周承安更加气愤。
他扯过门房,问道,“你……是我周家人,你说!沈三刚才,是不是踹我了!”
周承安笃定,如今在场四人里,沈卿宁肯定帮着沈维行说话,实在不可信,唯有这个门房是周家人,能帮自己作证。
可不想那门房哆哆嗦嗦的看了看周承安,又一脸畏惧的看了看沈维行,说道,“方才……我什么都没看到……”
原本信心十足的周承安瞬间垮了脸,抬脚又想打人,却被沈卿宁拦了下来。
她如今管着周家,便是周承安也不能随意打骂家仆,这本是她嫁进周家不久便定下的规矩。
门房也是个聪明的,他不过是个下人,无论是得罪谁都没有好果子吃,相比之下沈卿宁对下人极好,自己若能得她庇佑,世子爷也不会对自己如何。
他想的明白,说出口的答案便不那么让周承安满意。
可他如今有沈维行兄妹护着,周承安却也不好再动手,只能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出了门。
去的又是红袖阁的方向。
他一走远,门房急忙跪下来感谢沈维行和沈卿宁,“多谢少夫人,多谢沈大人,今日若非两位在场,只怕世子会打死我!”
“你方才为何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少夫人心善,对府里下人更是宽仁,沈大人是少夫人的兄长,我……我想帮沈大人……”
他越说声音越小,显然也觉得自己有些不自量力,那可是沈大人,是当朝丞相独子,是少夫人的兄长,这样的人哪里需要自己一个下人帮忙。
他正想着,人就被沈维行从地上拉了起来。
“是个忠心的,他今日帮了我,怕是会被周承安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