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安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周家无一人开口求情，他在朝中又无交好的同僚，故而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顾占朝忽的把目光投向沈家，“沈相，不知你可有话要说？”
“回陛下，周承安冲撞陛下、口无遮拦，即便他是沈家的女婿，臣也没什么好帮他说话的。”
沈余贤跪在地上行了礼，神色不变，“只是微臣有一事相求，还请陛下准允。”
“说。”
“臣膝下子嗣不丰，年过四十也只得了一子一女，小女自小流落在外，过得颇为艰难，当初沈、周两家结亲，本就是我沈家高攀侯府，小女和周世子成婚后，不得周世子欢心，至今已有四年尚无所出，更致京中流言纷扰，搅得侯府家宅不宁，故而老臣今日恳请陛下下旨，允许小女和周世子和离。”
沈余贤话一说完，殿内满室哗然。
顾占朝尚未发落周承安，沈家却着急提出要沈卿宁和周承安和离，往日与沈家有龃龉的，瞬间议论纷纷，说沈家实乃不义之徒。
可更多却是拍手叫好，赞叹沈相实在慈父之心。
甚至有人主动开口，帮着沈家反驳。
周承安回京不过一年，却为了两个青楼女子，搅得周家鸡犬不宁，头一个还好些，如今诞下了永定侯府唯一一个男丁，第二个便实在荒唐得很，据说卷了周家的金银同情郎私奔了。
更荒唐的是，即便如此，周承安却始终对这女子念念不忘，前些日子还在街上闹了不少笑话。
这样一个无德无能之辈，怎堪配沈相嫡女？
只是他们讨论的再是激烈，最终决策权都留在顾占朝手中。
顾占朝看了看丰神俊秀的沈家，又看了看丢人现眼的周家，也觉两家实在是不般配，大手一挥准了沈余贤所请，准许沈卿宁和周承安和离。
旨意一下，与沈家交好的朝臣纷纷高喊，“陛下圣明。”
沈卿宁尚未回神，便被柳桑桑拉着下跪谢恩，柳桑桑跪在她侧后方，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恭喜你，终于离开这虎狼窝了。”
“你有父兄做靠山，又是那样高贵的出身，本就不该在周家这样的地方蹉跎，这些时日幸而有你，我和志远在周家才有一席容身之地，往后你若有需要我们母子二人帮助的，义不容辞。”
“周承安今日死罪可免，怕是也少不了流放，你有志远，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周承安在万寿节寿宴上，对顾占朝言辞不敬、冒犯当今圣上，今上顾念其为永定侯独子，故而饶其一命，发配西南烟瘴之地，不得离开半步。
早有内监上前，将周承安抬了下去。
周母眼睁睁看着，原想再跟周承安说说话，或给他些贴身的银钱傍身，却在瞧见顾占朝审视的目光后，猛地顿住了脚。
她险些忘了，依照顾占朝的脾性，此次虽明面上只处置了周承安一人，不曾牵连周家其他人，但往后周家在临都必定举步维艰。
如若自己眼下当着朝臣的面表现出分毫舍不得，只怕明日周家人的尸体便会出现在临都大街上。
更何况……
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还在宫里依附顾占朝而活，她决不能再拿周沐嫄的生命开玩笑。
她虽狠毒，却并不愚蠢。
周家衰落已无法挽回，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志远那孩子是个有出息的，长大后可以重振周家风光，不然周家便只能任人宰割。
今日之后，周家在临都的地位越发一落千丈，有个冒犯陛下、流放在外的世子，临都城几乎已经没了周家容身之地。
周母咬咬牙，便存了另外的心思。
当日寿宴结束之后，周承安便换上了囚服，由差役押送去了西南。
周母原还打算给他准备些金银细软，也打点下看管的差役，好让他路上少受些苦，可等她备好东西到大理寺时，却被告知周承安一早便被押送走了。
临都到西南路途遥远，且西南之地多瘴气，环境实在恶劣。
周承安素来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周母越想越是担心，可却又无可奈何。
和离书早由周承安签好了字，送到了沈卿宁手上。
来送信之人正是墨江的手下，一边送信还不忘恭喜沈卿宁脱离苦海，搞得沈卿宁哭笑不得，临走时还给他抓了一把赏钱。
相比于此人的喜气洋洋，周家上下则显得风云惨淡。
有周承安如此一闹，周家地位更不比从前，若沈卿宁在还好，她对待下人宽仁，大家总有好日子过，可若是周母再掌管家权，他们只怕再无宁日了。
趁着周母尚未回府，不少下人便都聚在了凝香院，年纪稍小些的下丫头甚至带了泪意。
他们心中虽舍不得，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沈卿宁在周瑾受的委屈他们都亲眼见过，如今好容易脱离火坑，他们该为她高兴才是。
“莫要聚在这里了，还是快些回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不然一会周夫人回来，只怕饶不了你们。”
“少夫人，奴婢等人在周家，多亏有少夫人照顾才过过几天好日子，如今少夫人和世子和离，我们打心眼的为少夫人高兴，不过是有些舍不得您罢了。”
“我管家这些时日，也幸得你们配合，不然偌大一个周家，光靠我自己只怕费心劳力的很。”
沈卿宁吩咐朝花，将自己早就备好的荷包拿了出来，“每个荷包里头，都是同样的十两银子，你们跟着我做事这么久，总不能亏待了你们。”
她吩咐朝花和夕拾将荷包分了下去。
凝香院除了朝花和夕拾二人，林嘉木和丁原也是她从人牙子处买回来的，卖身契一直都在她手里，自然也要跟她离开。
旁人的卖身契都在周母手里，她实在无可奈何，便只能包好了银子留给她们，以期有了银子傍身，他们的日子能更好过一些。
正说着话，却见周母由秦嬷嬷搀着，进了凝香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