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芳边提防着四周边说。
林霜眉头轻颦，“还有吗？”
“……没有，奴婢那会儿还没出生，也没亲眼瞧见。”元芳努了努嘴，“不过，侯爷确实对周安不一般的好，不仅送他读书，还刚一及冠就让他管理上京城好几家值钱铺的子。”
嗯哼～
果然情谊不浅呢。
林霜眸光微闪。
若周安当真是她那短命夫君播的种，那他心可真比海宽。
把私生子放在眼下，就不怕骨肉相残？
“这件事以后不可跟旁人提起，听到有人说也要禀告于我。”林霜睨了元芳一眼，接着往前走，“不过，与我说无妨。”
不仅无妨，还要多和她讲讲！
否则她两眼一抹黑，还不知一不小心踏进什么陷阱。
炙夏日长夜短，转眼便是两日后。
周管家果然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林霜嘬着茶，掀开眼皮看向堂下站着的中年男子。
方正脸，浓眉高鼻，五官还算端正，眼角却像吹皱的湖水，起了道道波澜，此刻正弓着背朝她行礼。
他进来时，林霜特地留意了他的一只跛足，虽有些迟滞，但影响并不大。
“周管家，不必客气，出去一趟着实辛苦了，坐下说话吧。”她将茶盏放下。
“多谢夫人关怀，能为主子分忧是奴才本分，奴才不苦。”周管家言辞恭敬，直起身子，瞧起来像一棵松。人却并未依言坐下。
林霜弯唇，“这趟出去，底下庄子里一切都还好吧？”
“回夫人的话，奴才去的南边林壁那块，因着前几个月闹旱灾，收成上较往年大减。”
周管家脸色转而凝重，“加上旱灾引起的一股小饥荒，佃户们的租金难免就……有些为难。
奴才去的时候，庄子上的管事日子也不好过，想着往年他们都还算规矩，寡年天灾难躲，也就没有过多责问。”
顿了顿，接着道：“另外，本该要问得府里主子的同意再作打算，只是离得远，舟马信件往返慢，又惦记着老夫人的嘱咐，想着多走几处庄子看看，便自作主张让他们来年补上作罢。”
见林霜神色难辨，周管家拖着跛足跪倒：“奴才越权，还请夫人责罚。”
林霜垂眸看了眼自己染上蔻丹的指尖，缓缓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周管家虽说是仁心，可若是日后有人学了去，都来个先斩后奏，那这府里指不定得出多少乱子。”
周管家脸面低垂，瞧不出他的神色。
林霜接着道：“不过，念在是你本意是好的，就略罚你一个月的月钱，若有下次，可就严惩不贷了。”
周管家眼睫垂下，微微俯身：“谢夫人宽宥。”
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林霜上前亲自将他扶起。
“周管家做事妥帖，老夫人和我都知道的，不然府里这么多人，也不会让你走这一趟。”
想了想，又道：“佃户们的收成不行，那今年过冬该也困难。我记性不好怕忘，有件事还得交给周管家你，入冬的时候你从府里账房支出一笔银子，买些炭火和棉衣米油使唤人送到那几个庄子，权当做是主家体恤他们不容易。”
周管家眸底掠过丝诧异。
天生万物，各有各的位置。
对于权贵人家来说，穷苦百姓只是蝼蚁，谁会在乎一只蚂蚁冷不冷饿不饿。
即便老夫人宽厚，遇到此事的做法约莫也是与自己一样，延迟租金罢了。
而眼前生于锦绣，长在繁花里的年轻女子，却能由近及远想到佃户过冬艰难，委实让他意外。
他点头：“夫人良善，奴才必当牢记。”
“你既然回来了，府里的事情我少不得还是得依靠你。”林霜说着，佯装惋惜，叹了口气。
“先前你不在，我将事情交给常妈妈，哪料她竟是个擅权悖逆的人，待府里多久的老人了，临了我也不得不忍痛给她打发了。这下子可好了，有你在，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说完，她缓缓看向周管家。
“夫人放心，奴才必当尽心。”周管家心一紧，沉声应道。
他心里了然，林霜这是拿常妈妈来警告自己，不要仗着是府里老人敢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能打发一个常妈妈就能打发自己。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起码面上你得乖乖听话。
林霜满意他的态度。
她笑笑，跟着往外走，“有些日子没见到大夫人，正好，老夫人病体初愈，过两日我想在府里摆上戏台子，让她老人家乐呵乐呵，你随我一同去大夫人府上，请她一道过来听听。”
周管家连忙跟上。
一路上，不自觉地打量起前面裙踞翩跹的林霜。
此番刚回府，便听底下人说了府内近日变化。
初时并不以为意。
他在这府里伺候这么多年，林霜是他看着入府的。
女子貌美却怯弱，做个装点用的瓶花尚可，怎堪管理侯府这般繁复的庶务，以为此前种种不过是她虚张声势摆花架子罢了。
却不想，方才短短几句交锋，面前人的性子、行事作风与往日大不相同，若非面貌无改，他真怀疑被调包了。
两人出了暮雪斋的院子，恰好迎面碰到手捧小巧锦盒的元芳。
“东西都备好了？”林霜问。
元芳点头，“按夫人说的，备下了。”说着，打开扣锁，给林霜瞧了一眼。
周管家瞥过，见锦盒内摆着一对南珠耳珰并一块香盒，知必是送给大夫人的礼。
“周管家，你觉得这两样送给大夫人，如何？”林霜侧头看他。
“夫人挑得自然是好的。”
“哦，怎么说？”林霜示意元芳将锦盒扣上。
“俗话说千年浪里采珠难，掌上南珠尤可贵，大夫人一向偏爱素雅之风，南珠虽名贵，仅做妆点用的耳珰却恰能掩其奢华之风，相信大夫人定会欢喜。至于这香盒……”周管家低眸，“自是女子钟爱之物。”
大夫人姜氏寡居多年，常日里为表现自己忠贞寡欲的形象，打扮上极为素净。
可到底是女子，又有几个不爱美？
林霜送的礼虽比不上金钗玉镯，但胜在实用、能用，大夫人面上不说，心里定然喜欢。
“周管家见识广，你说行，那定然行。”林霜若有似无地笑了声，接着向前走。
姜氏喜欢与否根本不重要，礼只要送出去，送得她无法拒绝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