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有人瞧见,但他姓名我不好透露。”
“有什么不好透露需要隐瞒的,是怕我们与他当面锣对面鼓的对峙吗?”
江牧皱眉,刚想开口,林霜又继续,“另外,江公子又是何时与此人相见?何时听闻的?据我所知,守孝期间礼制严格禁忌颇多,你江家又是侍职礼部,怎么?守孝期间也能同游荡蜂巢的好友交谈甚欢?”
江牧登时哑口,他身后的管家这时凑上前,“夫人误会了,并非——”
“哎呀恕我眼拙,这是哪位?莫不是江家哪位主子吧?”林霜身子坐正,故作惊讶。
那管家瞬间住了嘴。
江牧咬了咬牙,站起身,“事已至此,小侄也就不与你们周旋了,这婚我是退定了!”
姜氏气得胸口直颤,“江牧,我兰儿是哪里对不住你们江家,你要这般欺辱她?当初上京城多少青年才俊踏破我应家的大门来求娶她,我都没应。
最后还是你江家老夫人求到我家老夫人跟前,这才答应的。她还等了你三年,你就这么对她?你良心被狗吃了?”
江牧眼神飘忽,不敢往堂上看。
林霜怕姜氏再说出什么不好收拾的话,当即冷笑一声,“江牧,你是礼部侍郎的儿子,礼数懂得该比我们周全才是。你祖母、你母亲尚且在世,这件事何以要你这么个晚辈来上门,这把我们侯府的脸面搁哪儿呢?!”
“你江家要退亲,可以,那就按规矩来,婚是两家老夫人当面定下,退也需两家老夫人当面退。”
她往椅子上一靠,“我家老夫人因为这件事气急攻心,病倒卧床,你若有心,待她好些了,让江老夫人亲自登门,如何?”
江牧适才被姜氏的话臊地几乎想钻地缝,这会儿林霜的话,无疑是给了他一条路,当即拱手点头,“夫人说得是,我这便回去同我祖母商议一下。”
说完,不待她们言语什么,当即屁股被点着火似地转身往外走。
他一走,应淮扶着应兰进到厅堂内。
“婶婶,您方才那么说……”应兰面色戚戚。
“你别急,咱们先拖住。”林霜安抚了句,接着看向姜氏,“嫂嫂,若还想要这门亲事,必得先断了江家痴想郡主的心思才成。”
姜氏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要如何断呢?”
林霜笑了笑,“我方才观这江牧的脸色,眼下浮青、唇色无华,脚下虚软无力,身上还有药味,恐怕身子骨不大好,需时常进药。”
应兰掩唇轻“啊”了一声,“那……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肾虚。
林霜勾唇,看了眼她,“也无妨,这个病少亲近女儿家就行。”
应兰听罢,瞬间了悟,难堪地咬唇。
应淮飞快地抬头看了林霜一眼,又垂下眼睫。
“你是说那厮纵欲过度?”姜氏问的直白。
林霜点头。
姜氏立马站起身,“竟然敢,他竟然敢这样!定是跟他院里的下作丫鬟搅和在一起弄的!”
“还嫁?”林霜问应兰。
应兰咬住唇。
姜氏大步走到她面前,“兰儿,几个下贱丫头不足为惧,你只要嫁过去清理干净就行。
“娘,江牧这般就不是个良人,你让妹妹嫁过去,她——”应淮眉头拢紧。
“不然怎么办?不嫁才是毁了她,她这般年纪,你又不能袭——”姜氏顿住,看了眼林霜,接着道:“还能找到什么好的门第?”
应淮唇角抿直,终究没再开口。
“……我嫁。”良久,应兰道。
行吧,因果自负就行。
林霜看向姜氏,“江牧肾虚体弱,只要我们稍加利用,在进出江府的大夫身上下点功夫。
再放出消息说他身患隐疾,为避免拖累兰姐儿才要退亲,如此这般,郡主那边得了消息定当勃然大怒。”
“若是她直接弃了江牧最好,若是郡主怀疑,想要查证事实,亲自找大夫去给江牧看,那正好能坐实他孝期滥情的事实,这样无论如何齐王府那边是不可能容得下他。”
顿了顿,接着道:“届时江家没有了后路,上下遍数也就咱们应家门楣尚可,自然只能回头找兰姐儿,兰姐儿再不离不弃甘愿嫁过去,她的名声也有了,亲事也有了。”
姜氏犹疑道:“传他有隐疾岂不是连累兰姐儿面上不光彩?”
要、想要、还要,哪有那么多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
“不光彩也只是一时,待兰姐儿日后生养了,那些人的嘴自然会闭上。”林霜笑,“当然,这件事最终该如何做,还是要嫂嫂定夺。”
姜氏眸光在虚空定了瞬,随即点头,“就这么办!他江家休想弃我们兰儿。”
林霜撇头向外。
一个非要送羊入虎口,一个明知是虎口非要入。
真不愧是一对亲母女。
流言就像原上野草,一点就能烧到天边。
不过两日,江牧身患隐疾就成了上京城茶余饭后的笑谈。
又过了几日,江家老夫人果然领着江牧亲自登门告歉。
只从那厮霜打茄子一样的面色也能看出定是与郡主那边闹掰了,且受了不少折辱。
姜氏明里暗里地嘲弄了一番,最终仍旧定下婚期。
十里嫁妆早就备好,只待风风光光嫁人。
应兰成亲那日,万里晴天,好似前头所有的阴霾已烟消云散。
许是为了让应兰出嫁的更风光,姜氏同老夫人商议,人从侯府这边嫁出去。
林霜懒得与她计较这些,只推说既然姜氏是应兰母亲,那这成亲当日的事也由她操办就好,省得哪里安排的不到位让她记恨。
这会儿林霜坐在后院凉亭,吹着微风吃糕点,听前院动静喧闹,知道姜氏定然忙得脚不沾地,更觉自己悠闲自在。
“夫人,大夫人这阵势摆得——不晓得的还以为她是侯府夫人呢。”元芳替她打着扇子,这两日姜氏那边对着府内下人颐指气使,她心里不忿。
那可不是。
姜氏好不容易有一日能在侯府摆威风,岂能错过。
林霜暗自调侃了句,手里的枣泥糕香甜软糯,一口下去,忒腻。
眼睛一转落到院中,却忽然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