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不远处的月洞门边，庄姨娘并几个贵妇边往这边走边热络闲谈，其中一位还是当日梁国公府指摘应澄的那位，钟吉祥的母亲。
庄姨娘瞧见林霜看过去，一挑眉笑得更甚，竟往她这处走。
“夫人，您今日怎么不在前头张罗？”庄姨娘抬团扇指向前院，眉眼间奚落之意尽显。
若不是人多，林霜真想甩她一个白眼。
亏她前两日还说若这庄妙音是个有头脑的就该知道做小伏低，这样看，有些人就是天生木鱼的脑子，敲打也不行。
“难得得两日空闲，我谢天谢地还来不及，只是可惜也就这么两天，后面可有的我忙碌的。”林霜勾唇笑，接着道：“倒是你，今日进府的夫人们亏得你招待，想来嫂嫂过后应该会大谢你的吧。”
庄姨娘面色僵了僵。
她一个妾室，本该安分守己待在角落里听个声响就成，可难得有个机会能与昔日要好的贵夫人们攀关系，当然不想错过。
而姜氏，她更不可能谢自己，她巴不得自己今儿个龟缩在滴翠轩，省得碍她眼。
“对了，这位是哪家夫人？倒是从未见过。”说着，林霜往夫人们当中走，直至走到其中一位衣饰光鲜，头上堆金砌玉的貌美妇人面前才停下。
庄姨娘当即回身走过去，颇为得意道：“这位是颍川王的侧夫人，回上京城探亲的，是我请过来的。”
“你请？你有哪门子能耐能在大姑娘结亲当日请客人？”
林霜奚落一句。
“噗嗤”一声，钟吉祥的娘掩唇轻笑出声。
庄姨娘被下了脸子，张口就想反驳。
林霜直接打断，看向貌美妇人，“渭州过来的，那可真是路途遥远啊。”
妇人福身行了一礼，朝林霜微微颔首。
林霜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侧身对庄姨娘道：“可要好好招待人家，毕竟……来一趟不容易。”
说完，不着痕迹地睨了眼貌美妇人，跟着转身离开。
藩王侧妃？
她冷笑一声，勾手让元芳附耳过去。
不多会儿，唢呐一响，锣鼓喧天，吹吹打打急送新人。
林霜随应家人站到门檐下，看应兰一身凤冠霞帔被扶出门槛，头上的攒凤金鸾在走动间俏生生地晃动。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林霜只觉得应兰路过她时往这边瞥了一眼。
她应该是知道自己日后会面对什么的吧？
知道自己的命运，依然奔赴自己的命运，林霜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她是孤勇还是懦弱。
应兰被江牧接走，而后便是出阁酒，宴席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林霜早前吃了几块点心，腻得肚子发胀，寻了个借口去后院的园子里消食。
“夫人，奴婢去小厨房给您弄碗橘皮茶吧？”元芳看她揉着肚子，定是胃里不舒坦。
林霜抬了抬手，“去吧。”
“那您且在这儿歇会儿，奴婢一会儿就来。”元芳扶她在回廊上的美人靠坐下。
回廊一侧立着两丈高的假山，底下一汪小池，里头几只荷花苞迎风摇曳，风景着实是雅。
林霜看了会儿，瞥见对面有人走过，唇角一勾，招手道：“你们两个，过来。”
王武一走近，就往她身后瞧，“那尖牙利嘴的小丫头呢？”
“我说，你该不会是看上元芳了吧？”见王武瞪大眼睛，林霜忍住笑，“这可不行啊，你瞧瞧你，儿子女儿都有了，我们元芳才多大，想老牛吃嫩草，我这一关你就休想过得去。”
王武嗤笑一声，抱手道：“切，说得跟我稀罕似得。那小丫头片子嘴巴跟刀子一样，也就您自己个儿能留着挡灾，旁人啊，无福消受。”
林霜哼了声，也没计较他的没规没矩。
事实上，作为有着现代思想的人，她更喜欢同王武这样说话。
没有上下尊卑之分，也没有动辄打杀的，当然前提是只有她在，若是叫旁人看见，非得瞪瞎眼睛不可。
她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南昭，若不是实在面皮俊美不容忽视，活像隐形人。
“前院在开宴席，你们吃过了吗？”
南昭摇头，表情正经到蠢萌，有点像拉布拉多。
“您没看见我们哥俩在巡视？”王武双手叉腰，气哼，“说的倒好听，让我们来做侍卫，你看看那个周管家让我们干的都是什么活儿？其他人倒好，还能去沾点光，我们俩，呵……”
他的表情要多臭有多臭。
“就冲你这么个脾气，别说周管家，就连我都不放心让你往前院去，冲撞了贵客我还得替你赔罪。”林霜面露嫌弃，接着道：“倒是南昭亏得慌，十有八九是受你连累才被差别对待。”
王武登时气炸，又见南昭侧眼看自己，恨恨道：“她的话你还真信啊？我说你傻不傻，她很明显就是在离间咱哥俩！”
南昭被吼得一愣，表情无辜可怜。
林霜忍不住噗嗤一笑。
王武气得扭头就走。
南昭想追上去，又被林霜喊住，“回头我让元芳偷偷送一份吃食过去，你们等着。”
南昭点头，眼里露出几分浅浅的笑意。
林霜朝他摆手，“去吧。”
眼看两人走远，她回过身，唇角还弯着，陡见应淮长身而立站在她后面，吓得差点花容失色。
闹鬼啊你这是！
“婶婶。”应淮轻声喊她。
林霜压直唇角，“前头宴席散了吗？”
“……没有。”
没散你跑这儿来？
忍住不耐，林霜笑了笑，“淮哥儿这是……有话想说？”
应淮握了握手心，微风迎面吹来，对面人的发丝跟着飘过来，像张着无数纤细的手臂在轻轻拥抱自己。
他心口紧了紧，道：“若无婶婶的帮助，只怕也没有今日这场婚事，母亲这几天一直忙着张罗，也没有与您当面道谢，所以，今日我特地代她过来一趟。”
“无妨，一切都是为了应家。”林霜面色不动。
顿了顿，又道：“只要你们觉得这样做值得就好。”
应淮闻言，低下头，“江牧……他不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只是妹妹年岁已至，若突被退亲，我娘她担心妹妹遭人耻笑，才——”
“那若兰姐儿最后嫁不出去，你会引以为耻吗？”林霜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