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抿紧唇,俯身半跪道:“请夫人责罚。”
林霜一愣,一瞬就明了他的意思,勾唇笑道:“与你无关,我只让你看着不叫他跑路,又不是让你贴身守着,他躲在屋子里做什么你发现不了也属正常。”
说完人就朝外去了。
元芳赶紧跟了上去。
屋子里南昭见人走远,俊俏的脑袋垂了下去。
他搞砸了她交代的事……
翌日一早,周管家身亡的消息便传开了。
到底是相处了几十年的老人,老夫人听闻后早膳也没用,人就往佛堂跪下诵经了。
周管家是家仆也是侯爷的兄弟,他的葬礼虽称不上声势浩大,但在侯府仍旧是当做一件大事办的。
下人间的院子里设了灵堂,丫鬟小厮都去吊唁了,林霜也去了一趟。
灵堂上周安披麻戴孝,眼眶中血丝密布,整个人衰颓的仿若冬日溅了泥的雪。
“还望节哀,注意身体。”林霜走过去略略安慰了声。
周安生得一双丹凤眼,落在他瓷白的面皮上,秀雅俊艳。
他眼睫低垂朝林霜拜了一礼,声音沙哑道:“多谢夫人抬爱,让我父亲能从侯府出殡。”
“周管家在府里辛劳多年,况且又是侯爷旧识,应该的。”林霜声音柔和。
看了一眼院中黑漆的棺材,接着道:“说来也奇怪,这周管家一向身子硬朗,怎么会突然就去了。我听说你昨日也回府看过他,不知那会儿他可有什么异样?”
周安眼皮不易觉察的动了动,摇着头道:“我与父亲饮了几杯酒,叙了些家常就出府去铺子里了,没什么特别的事……”
他说着,又哽咽道:“只有一点,父亲似乎有心事的样子,叮嘱了我好几次要照顾好自己。”
“夫人,您可知父亲他近日是否遇到什么难事了?”
林霜看他神色哀凄,目光困惑,再加上元芳让外面的人验证了笔迹,确为周管家所写,一时心下也闹不准。
难道真的是她多想了?
“不知,周管家处理府中庶务与往常并无分别,至于私下里他有什么事,这……我自然不知道的。”她回。
周安听罢,忙又躬身拜下,“是周安唐突了,夫人不要见怪。”
“无妨,这些日子铺子里的事就先搁一搁,我会让人从旁打理,你歇歇就好。”说完,不待周安回应,林霜朝他点了点头,接着便出去了。
“……多谢夫人。”
……
“夫人,您可别揪了,仔细您的手弄脏了。”侯府园子里,元芳握住林霜的手,抽出帕子替她擦拭着。
自下人间出来后,这夫人就跟中了邪似的,一路走一路无意识的摘着路边的花草。
林霜站定,任元芳动作着。
脑子里却还想着方才灵堂上的周安。
之前元芳曾提过,这周安有可能是侯爷的私生子,周管家与侯爷又有仇怨,可他临死前的“遗书”却还惦念着周安,要是周安真是侯爷之子,周管家能甘愿养这么多年?最后还能做到这个程度?
这怎么想怎么有些不可思议。
忽然,她眼神一定,侧头看向元芳,“周安手下管着哪几间铺子?”
周管家用的毒药,多产于梁州,而梁州离这里数千里远,寻常药铺哪里敢卖这些东西,他的药是从哪儿来得?
“有当铺,药铺、绸缎铺……反正免不了都是些肥差,也不晓得侯爷是怎么想的。”元芳噘嘴。
有药铺,那这就有些意思了,林霜暗自腹诽了句。
周管家的事不过半旬就逐渐淡去,这期间侯府一切如常,除了暮雪斋更加忙碌了些。
林霜也再未遇到什么人袭击,好像所有致命的危险都随着周管家的死去消散了。
这日,林霜趁闲暇时照例查验应澄的功课。
“第几遍了?”她强压自己心里的火气,轻轻将手中的《千家诗》放到院中石桌上。
她总算是明白网上那些辅导功课的家长崩溃的心态了。
一首《次北固山下》统共不过六句,教应澄念了不下十遍。
回回问她都说懂了,再背时第一句就卡住了。
分明是半点心思都没放在这上面。
应澄瘪着嘴坐在旁边的石椅子上,小模样瞧起来还倒像是林霜欺负了她似的。
“说说看,你刚刚读的时候在想什么?”林霜挤出笑,问的轻柔。
应澄看了她半晌,瞧她好像没那么生气,才指向院子外的远空。
林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除了盖过院墙的高大杨树,什么也没看到。
“那里有只坏鹰在偷小鸟!”应澄腮帮子鼓起,气愤地挥着拳头。
林霜:“……”
“营养丰盛”的书不读,你在这儿看老鹰偷鸟?
是个家长都能被气得吐血。
她也是,但好歹是九零后,经过网上书上的熏陶,知道发火会伤害小朋友的灵性。
她稳住笑,“那你先看,看完咱们再背,行吗?”
应澄“咦”了一下,有些诧异,很快扬起笑,“那我能去救那个小鸟吗?”
“不能。”
“为什么呀?”应澄眉毛竖起。
“物竞天择,人家食物链上的事人家自己会解决。”林霜偏过头,端起酸梅饮啜了一口。
“什么意思啊?”应澄不懂。
“我说,老鹰饿了吃鸟,鸟饿了吃虫子,虫子饿了吃树叶,树饿了汲取土地的营养……当然,老鹰也可能会成为秃鹫的食物,这就是自然法则,我们人轻易不要干预,最好也不要打搅。”林霜放下碗,看向小姑娘。
应澄沉默半晌,终于“哦”了一声,又问:“那人呢,人总不会被吃吧?”
怎么不会,人吃人的事自古以来还少吗?
不过,说到人吃人,她倒想起一桩事。
原书中应景在梁国公府对梁柔一见钟倩后,跟生了魔怔似的,有一回竟趁着侯府宴会给粱柔下药,想要吃了她,好木已成舟,叫人有口难言。
后来自然是失败了,但翌日他人也被男主谢必安打得半死。
算算时间,好像差不多就是这阵子了。
这么一阵紧一阵松的学了一阵,应澄终于哭丧着脸来,笑着回去了。
待她一走,元芳立即凑身上前,“夫人,杨妈妈方才过来一趟,见您在教澄小姐功课,没让奴婢通禀您。”
“她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