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公公一听，脸色也紧了几分，边坐边道：“奴才怎敢说提点，有什么夫人尽管开口。”
“不知大理寺卿张大人与朝中何人来往密切？或者说张大人除了圣上的话，最听谁的话？”
这话林霜问的直白，甚至可以说是大胆，无异于是问张大人是站哪个阵营的。
而众人皆知大理寺素以公正无私为名，向来是不站党派的。
常春又端起茶盏，拈起茶盖轻轻撇了撇茶沫，动作不疾不徐。
林霜看着他，并未催促。
半晌，常春放下茶盏，“侯夫人，这万里江山的主人是谁，做臣子的就要听命于谁，而普天之下，除了听圣上的话，自然也是要听一听另一位的话。”
林霜眸光一动，却是有惊异之色闪现。
她微微一笑，“多谢常公公，夜深了，就不打搅公公了。”
说完，林霜站起身，带着应珣和应景往外走。
“侯夫人慢走。”常公公在后面笑送。
还未等他们跨出院子，便听得身后那女子呜咽一声哭出来，“你这祸害，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你都没来救我……”
“不是不救，实在是……”
“我的腿断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
真是王八配绿豆，人以群分。
林霜心里嗤笑了八百遍，人已经面无表情地走出院子。
“这两个人还真情实感了。”应景一想到方才听到的，忍不住搓着浑身冒起的鸡皮疙瘩。
“现在还顾念着点往日旧情，时日一久，这宋星鸾的日子不会好过。”林霜笃定道。
断了腿，人又乖张，长久以往，朱砂痣也会变成蚊子血。
“不过这女人真是两幅面孔，您都不晓得那日在教坊司她凶狠毒辣的样子，是真想刺花另一位姑娘的脸，现在又委屈巴巴……善变，女人真是善变。”应景啧了声。
“这丫头心狠手辣，还害过人命，断她腿算是给她个教训，她现在的身份是死的，谅她日后也不敢抛头露面再兴风波。”林霜声音冷酷。
那日她令应景去教坊司走一趟，就是已经查明那个卫绍相好的姑娘与宋星鸾不对付，两个人都是有依仗的，谁也不怕谁，只要略加挑唆免不了会有一场恶斗。
再挑个卫绍刚好在的日子，顺理成章就能把事情攀扯到卫绍身上，只要惹到他身上，那就牵连到丽妃娘娘，最终整件事就不是三言两语轻松揭过能解决的。
而常春，宋星鸾彼时对他来说还属于讳莫如深的事，自然不敢直接在圣上面前与宠妃争论是非。
她再令宋星鸾假死，借机金蝉脱壳，转手将一个死而复生的“白月光”送到常春跟前，常春就算心中有惧，但贪欲也会令他舍不下心拒绝。
只要他没拒绝，那么，他和侯府的前事便能一笔勾销，后面也顺理成章要对侯府照拂一二，至少不会再暗中使绊子。
应景听罢，耸了耸肩。
而应珣自坐上马车就一直心神不属，这时也看向林霜，“您说那个人怎么会是他？”
“我也很诧异，不过细想一下，能直接压下大理寺，令他们听命行事，想来也就只有这位了。”林霜眉目微拢，对于常公公说到的这个人，也有几分意外。
这天下是谢姓的天下，以现在的局面，除了圣上，还有一位理所当然的“继承者”便是太子殿下了。
“可我们府上自来与东宫交往不多，他怎么会？”应珣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混乱，不清楚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林霜沉吟一阵，道：“兴许并不是东宫想针对我们，只是有人借助东宫的势力呢。”
的确，他们与东宫并无利害关系，若是侯爷在世，还有可能存在立场阵营的问题，现在侯府完全处于中立状态，不存在针对他们的情况，更没道理几次三番要来杀她。
除非，是有人对她、对侯府不爽，在“借刀杀人”。
应珣点头，“我与您所想一致。”
这话说完，马车里一时间就没了声响。
应景见面前神色沉凝的两人，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愧疚，好像府里的担子都落在这两人身上，他反而是置身事外、坐享其成的那个人。
待回了侯府，已是深夜，林霜交代两个人回去好好休息后，自己也回了暮雪斋。
元芳替她捶捏了一会儿肩背，便送她上榻睡觉了。
近来事多，许是累的，这一觉倒是一夜无梦。
可谁想，第二日又起了波澜。
“夫人，现在外面都在传二公子与粱姑娘的事，这可如何是好？”元芳一大早便进了内室，眼见林霜醒来，第一时间便把听来的告诉了她。
林霜心里一惊，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半磕着眼眸问：“谁在传？”
“奴婢也不知，是小福子早上去厨房取早膳，听汤婆子说的，汤婆子则是去街市采买蔬菜时听到的。”元芳替她拿来鞋子，半蹲着说道：“总之，现在外面漫天都是这个消息。”
“都传的什么？”
元芳瞅了眼林霜的脸色，含糊道：“传什么的都有，最多的是咱们二公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恋粱姑娘不成，还死缠烂打……”
林霜听后轻呵一声。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开始乱嚼舌根的！都瞎传的什么！”元芳道，“不过夫人，是不是之前二公子和粱姑娘在街上遇到，被人看到了，这才……”
林霜睁开眼睛，“想来是如此。”
这倒是个棘手的事。
若是任由流言疯传下去，应景被看笑话不说，粱柔的声誉也会跟着受损。
正想着，就听外头有丫鬟来唤，说是老夫人叫她过去一趟。
林霜知道老夫人定然也是为了这个事，让元芳替她梳洗后，人便往老夫人院里去了。
她一只脚才踏进院里，就见堂下直挺挺地跪着一个人，定睛一看，赫然是应景。
林霜心下一沉，料想老夫人定然叱了他，若是应景没承认还好，若是他一时意气一五一十的招了，那就是上赶着把“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了。
进了正堂，林霜定定站到应景身前，朝老夫人福了一礼，才低头朝应景斥道：“你说说看，做了什么惹你祖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