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丫鬟正往应如是的伤口上抹着药。
“你看,它有没有好点?”应如是小小一只坐在床沿,轻声问着。
小丫鬟看着上面那块虽没了脓血,却依旧癫痕错乱的伤口,胡乱地点了点头,“好……好多了。”
“你说,这个疤会消吗?”应如是又问,圆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小丫鬟,声音更柔,轻如鬼魅。
小丫鬟浑身颤抖了下,忍不住抬眼看向她,被她眼底灼热的渴望吓到,快速低下头,慌乱道:“会,会的,大夫说只要好好用药,会好的。”
“是吗?”应如是笑了声,自言自语说着,手却突然抓上小丫鬟的胳膊。
小丫鬟疼地嘶了声,转瞬就咬住唇,再不敢吭一声。
自从这个五小姐从云居庵回来后,除了一开始崩溃尖叫以外,剩余时间都安安静静的,府里下人们都说五小姐在云居庵待了一段时间,性子养好了。
只有她贴身伺候才知道,五小姐哪里是性子养好了,分明是更加疯癫了!
“疼吗?”应如是凑近问。
明明年纪小,脸也小巧,偏生一股坏到骨子里的邪气。
小丫鬟慌忙摇头,“不,不疼的。”
“不疼那就自己动手。呐,香已经给你点上了,是梨花白哦。”应如是松开手,指着条案上摆着的线香,勾唇无声笑了出来。
丫鬟双眸瞬间惊恐地颤动起来,应如是自己毁容了,便也要别人同她一样受着,脸上不能弄怕人识破,但常人瞧不见的胳膊上还有腿上,处处可见用熏香烫的疤痕。
然而应如是并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你若不亲自动手,那我便代劳了。”
丫鬟猛地定住,旋即快速爬到桌案边,颤抖着手取下线香,“奴,奴婢自己动手。”
若是应如是动手,那不把她折磨到昏迷,是不会罢休的。
应如是的唇角越勾越大,眼底的恶意根本不像一个小姑娘。
丫鬟吓得心跳几乎停摆,下一瞬掀开袖摆,上面全是黑红溃烂的伤口,如同一颗颗暗黑的星星点在上头。
就在应如是唇角越勾越大,小丫鬟手中的线香仅差半寸就要烧上皮肤的时候。
门突然被轰开。
小丫鬟吓得尖叫一声,线香也随手抛了。
应如是扭头看过去,门外夜深如幕遮,林霜旁若无人地走进来,身后带着元芳和南昭王武两个侍卫。
“你,您怎么来了?”她慌忙站起身,身形略有不稳。
林霜扫了一眼小丫鬟手臂上的伤,却是什么也没问,直接朝后吩咐道:“把她给我捆起来。”
应如是当即变色,“你要做什么,我犯了什么错?”
话音刚落,王武已经反扣住她的手,扯过垂落在床榻上的外衫,一把塞进应如是的嘴巴里。
应如是“呜呜”直叫。
林霜嚼着笑走上前,抬起她的下巴,温声问道:“顾阅川进暮雪斋是你自己发现的,还是有人通知告诉你的?”
虽知道定是应如是向老夫人透露的这些,但她并不认为小丫头有这个能耐知晓她暮雪斋发生的事。
应如是本在扭动,闻言却是停住了,一双瞪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霜。
“不说吗?”林霜挑了挑眉,扣在她下巴上的手顺势拍了拍她的脸颊。
她的语气轻而淡,却叫应如是浑身瀑出一层了冷汗,竟忘记了动弹。
林霜一边唇角勾起,松开手,往后腿了两步,向南昭道:“五小姐既然喜欢玩香,那就让她好好玩一玩。”
南昭应声从地上捡起线香,朝应如是走近。
那香已经烧了一小半,青灰色的烟在升腾缭绕。
应如是瞳孔剧烈颤动,看着南昭离她越来越近,只觉整个头皮都要炸开般难受。
“你这伤口反正是好不了了,不如这样,在这里,”林霜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角,“再烫一块,对称着怎么样?”
应如是疯狂摇头,眼泪如瀑往下掉。
“你一定在想我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你?老夫人这么心疼你,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我的对不对?”林霜凑到她面前,与她几乎鼻尖相对问道。
应如是鼻息扑哧,只那么一味地流眼泪。
林霜直起身子,哼笑道:“就算她不放过我又能怎样,你以为这诺大的侯府,还有多少人听她的话?”
借着常妈妈打发掉一批,借着张妈妈又扫落一批,再借着周管家暗暗除掉一批,整个侯府,早已不是当初是个丫鬟就能看她笑话的时候了。
应如是整个人定住,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人,显然没料到林霜话说的这么放肆。
说完,林霜笑容一敛,示意南昭上前。
王武哈哈笑道:“手别抖,给咱们五小姐弄匀称点。”
南昭斜也了他一眼,手里拿着燃到一半的线香一脸淡漠地走上前。
应如是条件反射性地往后退,奈何王武扣住她手腕,她半点也动弹不得。
终于,在皮肤都能感受到线香的热气时,应如是“呜呜唔”地叫出声。
南昭顿住,往后看向林霜。
林霜抬了抬下巴,南昭伸手取下应如是嘴巴里的衣衫。
“是……是有人给我递了一封……信,信里说的。”应如是大喘着气说道。
“信呢?”林霜问。
“……烧,烧了。”应如是眼睫颤动,明显的惊骇不已。
林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认她没有说谎后,又问,“信的内容是什么,什么时候,什么人递给你的?”
“前日夜里,塞到我,我的屋子门槛里的,信上只说顾——叔叔去找了你,说了具体时间。”应如是低低应着。
林霜眉头蹙了蹙。
心知必定是有人在她院子周围盯梢,看到了这些,再传给应如是的。
这个人目的就是要弄臭她,弄垮她,最好让老夫人弄死她。
元芳瞧林霜神色,想说话,一开口却扯得伤口疼痛,只得闭嘴担忧地看着。
林霜朝她笑了笑,旋即抬步就打算往外走。
“欸夫人,这五小姐怎么办呢?”王武在后头叫着。
林霜脚步一顿,“把她吊起来,明日一早,”
她瞥向早已软在一侧的丫鬟,“你再给她解开,然后去账房领银子拿身契出府。”
丫鬟赶紧点头应下,她早盼着离开这个魔窟了,再待下去,不被折磨死也会疯掉。
应如是则是直起身子,不敢置信地看向林霜。
“还有你,你尽可以把今夜的事告诉老夫人,让她给你做主。”林霜不屑地扫了眼应如是,跟着转身向外走去。
王武得了令,嘿嘿一笑把绳子甩上房梁。
……
回了暮雪斋,林霜立马吩咐元芳道:“去向小福子、桃蕊打听一下,前日夜里栖云轩里有没有人出来。”
元芳话说不清,只得重重点下脑袋。
而接下来两日,长平侯府又发生了两件事。一是老夫人院里的护卫,其中有一人在如意赌坊赌疯了,押了右手,被砍了。二是杨妈妈的儿子,府里前院小管事在街上与地痞流氓闹哄起来,被甩了百十个巴掌。
这两件事连在一起,老夫人的心梗都快发作了。
“定是她,定是她干的,她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报复!”老夫人抓住杨妈妈的胳膊,痛斥道。
杨妈妈何尝不知,夫人常日里待她客客气气,可那日她却眼睁睁看着侍卫动手打元芳,没有阻拦,亦没有开口求情。
她对自己有怨的确是该的,可罚没落在她身上,落在她儿子身上,是比直接打她还叫她痛的。
“真是反了天了!她竟然敢这样挑衅我!”老夫人如何也想不通,当日那个柔柔弱弱,温婉无害的林家庶女,是如何变成今日这个肆意大胆模样的。
杨妈妈看向老夫人,眼底有犹豫,最后却转为不顾一切的肯定,道:“……老夫人,这侯府……怕是再不能让夫人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