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传回消息的速度很快，栖云轩并无什么人在那夜出去过。
她能这么肯定是因为自从进入栖云轩的第一日开始，她和桃蕊便分工合作，日夜交替着留意栖云轩的一切动静，而这其中，她们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夫人，这么说，和崔姨娘真的无关了，那这到底是谁干的呢？”元芳禀告完信息，站在廊檐下看着闲坐其上的林霜。
林霜伸手逗弄栏杆外翘头的红枫，道：“现在这样说为时尚早，不过，既然有人敢传信，钓出这个就是。”
“钓出？”元芳皱眉，“怎么钓呢？五姑娘不是说信被烧了吗？”
林霜看了她一眼，“我们晓得信烧了，传信的人知道吗？”
“若她不知，那笔迹就是我们抓住她的关键所在。”
“笔迹？”元芳还有些糊涂。
林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吩咐道：“把全府的下人召集起来，就说五小姐收到一封匿名的信笺，上头挑拨离间说了不少我的坏话，现在我要查信是谁写的。”
元芳点头，立即下去动作起来。
不大会儿，人便在前院聚集起来。
满满当当聚了一院子，连游廊下都站满了。
林霜施施然从堂内走出，扫视一圈，道：“想必让你们来的缘由都清楚，是谁干的，现在站出来告饶，或可留你一条命。”
下人们皆狐疑地望着身边的人，然而，谁也没有动作。
“不说？”林霜轻笑，“没关系，给你活路你不要，一会儿查出来，叫你求死……也不能。”
跟着抽出袖中一折信笺，从众人脸上一一看去，“那封信现在就在我手中，现在，我要验明字迹，纸墨笔砚都准备齐当，所有人依次按顺序上来写一句话。”
底下人互相望着，交头接耳悄声议论起来。
“都别说了，一个个来。”元芳斥了一声，随后指向第一排站着的圆脸丫鬟，道：“从你开始。”
丫鬟垂着脑袋瑟缩了下，“奴，奴婢不识字的。”
“不识字就描，照着牌匾上风调雨顺几个字描。”林霜往旁侧圈子上坐下，冷淡地瞥过一眼。
丫鬟噤了声，慌忙走到条案前，拿起毛笔，背过众人描了起来。
待到下一个时，却是个读过几本书的小厮，人机灵的很，上来就是一句祝夫人万福金安的吉祥话。
元芳哼了声，底下人不明所以，有些胆大地不由垫脚想看看到底他到底写了什么。
“下一个！”元芳唤着，抽出小厮的字，递到林霜面前。
待一院子的下人都写完，林霜身侧的桌子上已经累了几尺高。
底下人面色各异，有好奇的，有看戏的，也有面色紧张，神情忐忑的。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己站出来。”林霜眸光抬了抬。
底下鸦雀无声，所有人垂眉顺耳，大气也不敢吭出。
“那就别怪我了。”林霜唇角微弯，抬指指向下面一人，漫不经心道：“南昭，抓住她。”
被指的那人正是头一个上来，说不识字的圆脸丫鬟。
丫鬟双目瞪圆，不知所措地看向林霜，喊道：“夫，夫人，不是奴婢，奴婢没做过，奴婢不识字的……”
“你说你不识字，你的字确实也写的一塌糊涂。”林霜抽出压在最底下的纸，哼笑了声。
接着冷冷道：“可你拿笔的姿势却分毫无差。”
丫鬟怔住，转瞬摇头道：“奴，奴婢真的不，不认识字，拿笔，拿笔……”她满眼慌乱，不知该作何解释。
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身拉住身侧另一位丫鬟，“香芩，香芩你和我是同乡，你知道的，我从没读过书，我不识字的，你，你你快和夫人说，你快帮我和夫人解释！”
叫香芩的丫鬟吓了一跳，慌忙甩开她的手，“我，我哪里晓得你识不识字，你胡说什么！”
圆脸丫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你知道的，你知道的！”
香芩远远躲开，躲瘟疫一样躲开。
圆脸丫鬟见此，又哭着转向身边其余下人，只是哪有人敢打保票，纷纷退了去，一时间她周遭一丈以内全空了。
“夫人，真的不是奴婢，奴婢没做过，奴婢真的没做过……”圆脸丫鬟转过身，扑倒在石阶上，朝林霜拼命地磕头。
林霜看也不看她，站起身道：“来人，把她拖去刑牢，先斩了手，剩下的容后再审。”
话音一落，圆脸丫鬟满脸惊骇，下一瞬竟直接昏了过去。
周遭静若寒潭，没一个人敢为她求情，更没人敢看她一眼。
待圆脸丫鬟被拖走，林霜终于发了话，“都看到了，谁若是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鬼，她就是你们的下场。”
底下人噤若寒蝉，恨不能连呼吸都省去。
林霜最后再看了一眼，随即穿过庭院，出了前厅。
她一走，众人才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似的。
“没想到梦竹竟然藏得这么深，敢做出这种事。”
“谁说不是呢，人不可貌相。”
“欸香芩，你跟她熟，你就没发觉过？”
“我，我和她哪里熟了，我们都不在一个院里干活。”
……
这一日，因为是当着整个侯府下人的面进行的，府里到处都弥漫着一层阴霾。
到了晚间，甚至有人传出这个叫梦竹的圆脸丫鬟被斩手斩脚，抛到乱坟岗喂野狗吃了，一时间府里下人空前的规矩起来，生怕行差踏错惹恼了主母。
到午夜时分，烛盏都熄了，整座深宅笼罩在深秋的凉雾中，静悄悄地，白日里精雕细琢的楼宇回廊在黑夜中显得诡异而骇人。
然而后院竹林小径里，却传来一串脚步声，声音很急，好像是有人在着急忙慌地赶路。
脚步声一直穿过竹林，绕过月洞门，来到假山石边才停下。
布谷——布谷——
那人学着布谷鸟的叫声断断续续叫了一阵。
突然，有嘻索声自旁侧林子里传来，接着便是一声夹杂着惊惧的呼声，“是谁？谁在那儿？”
“是我。”那人迅速转过身回道。
却不想，林子里的人竟不由分说地往外逃窜了去。
假山石旁边的人意识到什么，夺步就跑。
却此时，静夜里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抓住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