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不知从何处陡然跃出无数人影，三下五除二就拦住了夺步的人。
紧接着小径上亮起烛灯，从阴影里走出几道人影。
“香芩，你真是好大的狗胆。”
被压跪在地上不断挣扎的香芩迅速抬头看去，只见光影里不疾不徐走来的正是今日在前厅才发落了丫鬟的林霜。
“夫，夫人……”香芩委顿倒地，口中喃喃喊道。
林霜走到她身前，弯了弯唇道：“很意外吗，看到我在这儿？”
“奴，奴婢是，是……是做了恶梦，误打误撞才，才走到这儿的。”香芩喉间滚动，心慌神乱地解释。
林霜勾起一侧唇角，闲闲道：“今日验笔迹，你害怕身份泄露，特意装作不识字，照葫芦画瓢写了匾额上风调雨顺四个字，你谨慎小心，就连握笔的姿势都有意仿照不识字的人，可你知道，你是哪里暴露了吗？”
夜风凉寒，香芩身上却一阵一阵的发出冷汗，她唇角抿直，血色早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
“笔顺。不识字的人写字是心无轮廓的，字在他们眼中没有先横后竖、先撇后捺这个概念。而你，虽写得歪七扭八，但每一个字的顺序都准确无误。”林霜笑了笑。
香芩眼睫抖颤，忽而抬头道：“那，那梦竹，您把梦竹抓了，是，是想要……”
“没错，把她抓了，是想要让你放松警惕，用你来钓鱼。”林霜颇为好心的为她解释。
事实上，那个叫梦竹的圆脸丫鬟只是她随意一指，小丫头根本不晓得正确的握笔姿势，她也确实握错了，只是因为身形背对着众人，底下人瞧不到，她才把事情“栽”在那丫头头上。
香芩的脑袋顿时如被折断般垂落下去。
“说说，你是怎么知道顾将军进了暮雪斋？”林霜问。
“……那日奴婢刚好在暮雪斋院墙外头路过，碰巧看到了他跃进去。”香芩低低回着。
林霜眼睫往下压了压，冷冷问道：“刚好路过？是刚好路过，还是特意在暮雪斋附近监视着我的动向？否则，如何解释你前脚看到，后脚就给五小姐传信，不是有心为之是什么？”
香芩浑身一震，脑袋垂得更低。
“你背后的人是谁？你在为谁做事？”林霜往前一步，烛灯的光照出她的影子修长无比，直直压到香芩膝前。
香芩咽了咽口水，想要往后退，然而身后王武更用力地把她往下压了压，几乎按在地板上。
“快说，是谁指使你的？！”元芳在一侧厉斥。
“不说？”林霜似笑非笑道，“现在不说，一会儿可别求着我杀了你。”
她声音平静无水，却无端端令人胆寒。
香芩一整个被骇住，汗毛不由自主地竖起，她唇角哆嗦，冷汗满面。
林霜好整以暇地等着。
却此时，从林间跃出几个人，正是前去抓拿另一个接头人的南昭等人。
南昭拎着对方后领子一把甩到林霜脚下，而后迅速在林霜身后侧站定。
林霜目光向下，蹙眉道：“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趴在地上的人迅速抬起头，竟是被林霜送进栖云轩的小福子。
小福子忙跪正，“夫人，奴婢是看见有人跃过栖云轩的屋顶鬼鬼祟祟地出去了，想追上去瞧个究竟，谁知竟然到了这里。”
说着她往后看了眼香芩，“奴婢方才就是听出她的声音，怕她识出奴婢，才想着躲起来的。”
林霜脸色骤冷。
很明显，有人玩儿了小福子，玩儿了她林霜一把。
“说，是不是崔姨娘指使的你？”她锐目射向香芩。
香芩依旧垂着脑袋，一动也不动，仿若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王武感觉到不对劲，拽住她的长发，将她脑袋提起。
林霜一眼看去，瞬间握紧拳头。
“死，死了。”元芳捂住嘴巴，低低叫出声。
王武一愣，扯着香芩的头发扭过她身子，只见对方唇角血流如注，一把扣住她下巴迫她张口嘴，一瞬后松开手道：“中毒死的，毒药应该藏在舌底。”
林霜心里暗骂了句国粹，面上已恢复冷静，转身抬步就走，“去栖云轩。”
元芳等人紧随其后。
待到了栖云轩，南昭一脚踹开门，林霜抬步跨进去，站到院中。
没一会儿，正屋和两侧旁屋都亮起了灯。
门打开，崔姨娘穿着单衣地扶着丫鬟翠屛满脸惊慌地走出来，其余丫鬟也都出来了。
“夫，夫人，这，这半夜三经的，您，您这是……”崔姨娘烟眉紧蹙，惶惶然问道。
林霜弯了弯唇，侧头吩咐道：“去，每一个屋子都给我搜查一遍，找脚底下泥土厚重的鞋子。”
若有人故意引小福子进了那片林子，那那个人所穿的鞋子底下必然染上林子里的泥土。
南昭不发一言，快步走向正屋，崔姨娘忙侧过身避开他。
“夫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这，在栖云轩找鞋子是为……哪般？”崔姨娘揪住长袖，看着护卫们进出屋子里。
林霜眉头微扬，直接无视她的问题。
崔姨娘绞着双手，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在夜色中面白如纸，单薄的身子在湿漉漉的雾气里微微打着颤。
“姨娘，您是不是冷？”翠屛担忧地问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叫林霜听到。
然而林霜只是面无表情地扫过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崔姨娘见状，抬手抱住双臂，咬着下唇轻轻摇了摇头。
翠屛不敢再开口，只往她身侧靠了靠。
很快，护卫们就出来了。
“如何？”林霜问。
南昭默了瞬，摇头道：“没有。”
其余人也跟着摇头。
林霜眼睛一眯。
“夫人，到底是怎么了？”崔姨娘柔声问道。
林霜侧眼看向她，崔姨娘娇娇弱弱地站在那儿，一脸的恍然无知。
“姨娘，您这院里的人晚上出去过吗？”见林霜没有发问，元芳在旁侧问道。
“这……我只能说我入睡前，是没人出去过的。”崔姨娘全然不在意是元芳发的问，温声回道。
又转向丫鬟翠屛，“你呢？你有没有留意什么人出去过？”
翠屛摇头，“奴婢伺候您睡下后，就叫她们熄灯都歇下了，应该没人出去过的。”
崔姨娘“唔”了声，又有些急地看向林霜：“夫人，可是府里出了什么大事？”
林霜勾唇无声笑了下，这时才开口，“有人妄图谋害主母，算大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