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姜氏心里一个激灵,总觉得对方意有所指。
外头女孩子们笑嘻嘻的声音传进厅堂内,显得里头愈发沉闷。
老夫人挥了下手,笑道:“丫头们都在外面看皮影,咱们也出去瞅瞅,凑个热闹。”
她这么说,自然没人会反驳。
姜氏却明显有些不大自在,迟疑了一会儿才站起身跟上去。
好在院子里人多,一时半会儿倒也没人能觉察到姜雪莹不在。
皮影演的是一出白蛇传,这白蛇误喝了雄黄酒正腾空变成巨蛇,引得围观的小姑娘们发出惊叹的叫声。
老夫人等人也看得不亦乐乎。
林霜站在老夫人左侧,目光却越过皮影匠落在对面的丫鬟脸上,丫鬟冲她微微点了下头。
就在这时,她的衣袖忽然被谁一扯,有人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很快又松开衣袖退到后面。
林霜瞥过去,眼里露出丝丝意外。
也只是一瞬,她便扭过脑袋。
姜氏神色这会儿还算正常,但细看能觉出脸上肌肉紧绷,不时瞥向林霜。
林霜哼笑了声,目光挪向应淮。
小子以为偷瞟向她的方式足够隐蔽,却不知被看的人第六感有多准,只是从未表现出来而已。
她缓步走到应淮旁边,正好离姜氏足够近的距离。
“淮哥儿,珣哥儿有些醉,出去透气有一会儿了,你去找找他去。”这话林霜用的是不容置喙的语气,不允许拒绝。
“自己家的园子你还担心什么,弟妹,应珣也是老大的人了,身边有人跟着不是……”姜氏赶在应淮应下之前接口。
“谁知道了,兴许醉意上头,恍惚间看到什么神仙妙女,摔进河里也说不准对吧,小心为上。”林霜淡淡道。
姜氏眼角一抽,”弟、弟妹,说笑呢。“
“是啊,说笑了,嫂嫂别怪我支使我这好侄儿就是。”
姜氏下颌紧绷,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叫个小人去就是。来,柳儿,你去,去找找——”
“我说了,让淮哥儿去。”林霜面色一凛,语气也沉了许多。
皮影戏还在演,笑声也还在院子里回旋。
这两人却仿佛被隔绝在外,被一睹寒冰墙隔开。
应淮左右看看,半晌脚下一动,便要往外去。
”站住,你是我儿子,你今儿个就给我待在这里不许动。“姜氏柳眉倒竖,声色俱厉。
林霜冷笑着看向她。
应淮仅仅是定了一瞬,就继续动作起来。
姜氏心肝肺都要烧起来,脸色难看到极致。
”嫂嫂这就气着了,还早着,等一会儿,一会儿更有你气的。“林霜火上浇油。
姜氏眉目动了又动,心里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
后园子,荷花池旁边。
夹杂着微微冷意的风,将应珣本就不浓的酒意吹得愈发稀薄。
他沿着池边小径缓缓走着,茂密的林子,随风荡起涟漪的池塘,还有孤悬的冷月,让人无比的放松。
但没走出多远,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回头,眉目平静无比。
大约一刻钟后,池塘里忽然响起一声巨大的落水声,紧急着便是呼救声。
院子里热闹依旧,没有一个人觉察到那边的动静。
直到两个丫鬟急匆匆地从外头奔进来,呼称:“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所有人一下子扭过头。
林霜唇角勾了勾,问:“谁落水了?在哪儿?救上来了吗?”
“是,是姜姑娘,在荷花池那边,大……淮公子去救了,奴婢跟着就来喊人了。”丫鬟急喘着气,边说边瞥向姜氏。
姜氏身子一震,整个人受不住般往后趔趄了一步,缓过来急道:“是应淮去救的?!”
“是,是了。”丫鬟小心回道。
“还等什么,还不赶紧差人过去看看。”林霜沉声吩咐,又道:“让会水性的丫鬟过去,小厮们都避让些。”
她瞥了眼姜氏,“姜姑娘毕竟是女眷,应淮作为她表哥,救她一场,以身相许也就罢了,让其他人瞧见,这闲话可就扯不清了。”
姜氏气得眼前一黑,眼看着站不住就要倒下,林霜眼疾手快扶住,压低嗓音愉悦道:“这么快就解决了应淮的终生大事,嫂嫂高兴坏了?”
姜氏侧头死死瞪她,忽然猛地抬手推开,人踉跄着往院子外奔。
林霜不以为意,轻轻笑了声,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赶到荷花池边,正好看到应淮托着姜雪莹往岸边上。
丫鬟们在上边同时使力,没一会儿姜雪莹就被捞上去。
小姑娘从头到脚湿淋淋的,整个人都在发抖、打寒颤,然而她却顾不得冷,只是觉得这么多人看着,实在是羞愤欲死。
应淮稍滞一步,自己上了岸。
他面目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其他缘故,白得像张脆薄薄的纸。
“你,你……”姜氏来回看着两人,脸上全无心疼之色,尽是说不出道不了的愤懑。
老夫人则恰恰相反,心疼地眼泪都快涌出来,“快,快拿毯子给他们披上,叫大夫过来看,这个时候水还冻人,千万不能有个闪失。”
有丫鬟应声退下。
一个时辰后,两人皆换了一身衣裳。
“没什么大碍,就是姑娘体质弱了点,受了风寒,开几剂药喝喝就成。”大夫收起药箱。
林霜吩咐小厮去取药,跟着让元芳送大夫出府。
正厅里,老夫人和姜氏、庄姨娘等人俱在。
“两个人身体没事,就是不幸中的大幸。嫂嫂,你为何不见高兴呢?”林霜含笑看向姜氏。
姜氏双手紧攥,没有开口。
所有人都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应淮这回救了落水的姜雪莹,两个人本就是表兄妹的关系,成亲是对两个人名声最好的维护。
“该高兴。”林霜笑意更浓,“淮哥儿比珣哥儿还大两岁,这么久以来你不是一直都烦恼他的亲事嘛,姜姑娘又是你的亲外甥女,得你喜爱把她接上京城来小住,这下可好了,往后姜姑娘成了你媳妇儿,就能日日伴你左右。”
姜氏面色发青,只这么一瞬,她却觉得喉咙里全是血泡,疼得她一个字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