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半晌，姜氏才道：“也不一定需要到这个地步，左右不过府里几个丫头撞见，都是府里人，若两个孩子不愿意，那咱们也不好强逼着……”
她声音低沉，虽然极力抑制住躁怒，还是免不了不稳。
“大夫人说得似乎也有道理。不过，愿意不愿意什么的，得问过姜姑娘才是，这件事最主要的还是姑娘家，男人嘛，总不需要人负责的。”说这话的是一直佯做隐形人的庄姨娘。
姜氏扭头向她，眼里怒火明显更盛。
庄姨娘自打这次回来，同以往也像是转了个人。
从前与林霜针锋相对的人，这会儿却好似和对方穿一条裤子似的。
庄姨娘说着，也没有看向姜氏，而是面向老夫人，“老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夫人点头，“雪莹这丫头我看着不错，若是她愿意，让她嫁给淮哥儿，也失为一桩美事儿。”
“婆母——”姜氏声音都尖细起来。
“你不愿意？这……你不是挺喜欢这外甥女的吗？”老夫人蹙眉，略显不解。
姜氏咬唇，喉咙里滚了几滚，道：“喜欢是一回事，做媳妇又是一回事，这……这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好了，嫂嫂怎么想的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姑娘家怎么想。”林霜有些不耐烦地接口，她招手让元芳走近，“你去看看姜姑娘怎么样，能撑得住的话，把人请过来，咱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清楚，她心里怎么想的咱们就怎么做。”
“是。”
姜氏尤自推脱，“晚点儿吧，待明日，等那丫头好些了再问也不迟啊。”
她怎么想的，林霜一清二楚。
不过是想趁着这一夜的时间，去警告或要挟她那个胆小的外甥女。
见没人理会，姜氏忍不住站起身，直接朝老夫人道：“婆母，您给说句话，雪莹体弱，弟妹非要咬着今日问，您给做个主。”
“嫂嫂，你这么三推四阻，是生怕姜姑娘说什么搭上淮哥儿的亲事？还是你想事先警告姜姑娘别乱说话？”林霜不给她任何机会。
果然，听了这话，原本想替姜氏转圜的老夫人，也挥手道：“先看看姜姑娘怎么样，她要自己能来就今日问，不能的话，待过两日养好身子问也成。”
这算是一锤定音了，姜氏闷着一肚子的气坐下。
林霜看着她挑了挑眉，姜氏顿时肺腑生疼。
姜雪莹自然是来了，就算她病的起不来身，林霜自然有得是法子让她过来。
小姑娘受了惊吓，又害着病，不过转眼的功夫，瞧着仿佛更纤弱了。
元芳扶着她进正厅，一只脚才迈进去，抬眼间就看到姜氏目露警告地看着她，浑身不自觉地就是一颤。
“没事吧，姜姑娘？”元芳低声问，眼里带着略显深意的笑。
姜雪莹摇头。
等到了正厅，老夫人立马让人坐下，问了几句身子如何云云的话，姜雪莹一一作答。
“本来这话该由你姨母说才是，不过，今儿个人都在场，谁问也没什么差别。”老夫人缓了下，道：“你可愿意嫁给你表哥应淮？”
姜雪莹浑身颤栗了一下，不是那种冷得颤，是发自身心的激动所致。
她埋下脑袋，病气也无法掩盖眼里的娇羞。
“老夫人问你话，还不抬起头。”姜氏冷淡的声音响起。
姜雪莹脸色一白。
姨母是什么心思，她心里无比地清楚。
原本她出了院子，得到如小姐的指引，是要去找应珣的。
可顺着那条路走到荷花池边，已经远远看到应珣的背影，正踌躇着上前，却忽然看到个丫鬟模样的人从侧边小跑过去，同应珣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见应珣转了方向，与那丫鬟一同离开了。
她这时才焦急起来，若今日完不成姨母的期望，那她回头要如何同父亲和姨母交待。
但现在人都走了，她纵然有心想勾引，又如何下手？
想到姨母偶尔露出的那种瘆人表情，她僵住了，站在荷花池边久久都没有抬步，有些不敢回去面对对方。
然而，就在她心神恍惚之迹，身后竟涌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她一个没稳住，人已经掉下荷花池，冰冷的池水一下子淹没了她。
求生的本能让她手脚并用胡乱挣扎呼叫起来。
衣衫厚重又不会游泳，力气又弱的可怜，生死就在一线，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已经想要放弃扑腾，脑海里开始浮现父母亲人，还有……表哥应淮的时候，有人跳进来，拉了她一把。
等她缓过神，意识到是表哥应淮救了她的时候，委屈和激动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表哥力气很大，神色也很冷静，在水里费力地托举着她，终于将她送上岸。
一到岸边，她终于发现周围围满了人。
那一刻，尽管衣服厚重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女儿家的本能，还是让她几欲撞死。
等到送走大夫，她正独自难堪落泪的时候，忽然客房的门被打开，一个端着药碗的丫鬟走进来。
“姑娘哭什么哭，虽然受了点苦，但马上就有天大的好事，该高兴才是。”丫鬟道。
她疑惑抬头，眼里还有泪花，“怎么说？”
“姑娘落水，淮公子救了你，这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乃是千年不变的习俗。淮公子生得好，家世好，自己也上进，府内又没有姬妾，还是你表哥，可不是天大的喜事？”丫鬟将药碗递给她。
姜雪莹被说得心里一喜，但转瞬喜色便落下，她接过药，摇头强忍苦涩道：“表哥是人中龙凤，怎是我这样的姑娘能配得上的。”
那日在姨母府上，表哥过来，虽然姨母的话没有说话，但她猜测姨母的意思是表哥心上恐怕有人，但姨母不愿此人。
这是其一。
其二，虽然姨母面上对她还行，但她晓得姨母并不怎么喜爱她，否则，也不会让她去做那种丢女孩子家脸面的勾引事。
若姨母当真曾想过让她做自己的儿媳，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所以，就算被表哥救起来，她也没敢想能嫁给他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