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却是在船上,完全陌生的地方,海上的颠簸更是令她感到头晕。
开了窗,也是一阵咸腥的海风。
不过聊生于无,她撑着窗台,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忍不住开始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门进来。她身上没有力气,撑着脸颊懒懒侧头,只见李彻一身月白销金云玟团花直裰,含笑朝她走来。
“你已睡了两日,中间又烧了一回,胡言乱语说了好些话。对了,陈澈又是那位?莫不是宛弟心仪的男子。”
竟睡了两日,难怪她觉得全身没有什么力气。
至于陈澈,不过是场无疾而终的暗恋罢了,许是梦中那个怀抱太过温暖,所以才会不小心说漏了嘴。她无从同他说起,也无法解释,笑笑不言。
桌上放着一把扇子,唐宛觉得眼熟,扯开扇子一瞧,看见那熟悉的山水画,正是他送给自己的那把。
那日兵荒马乱,晋察更是满眼的不耐,等她发现时,扇子早已不在身上,许是那时一阵拉拽,掉在地上。
想到晋察,女人身子抖了抖,小腹好似又疼了起来。
好在李彻并未生气,笑着同她开玩笑:“将赠予之物落在主人家中,可是失礼之举。”
唐宛大病一场,又昏睡了两日,腹中饥饿得厉害,眯着眼睛笑:“下次不会了。”
李彻哪能不知道,叫下人送了饭菜来。
用过饭,唐宛一阵沉默,决定还是问一问:“船上可有大夫?”
李彻关心道:“怎么,可是身体不舒服?”
“不是,”她摇头,决定直说:“我想要避孕的药物。”
李彻沉默片刻:“有是有,不过也是因为你得了风寒,而临时将大夫带上船的,里面预备的药材有限,仅能治疗一些平常伤病。你想要的药,船上大概并不能凑齐。”
唐宛也预料到了,大夫也是临时请过来的。
“没有关系,若有类似作用的药材,通通加进去便是了。”至于副作用,也不是她能考虑的范围了。她只怕起效不好,想起晋察连日来的痴缠,心中就感到后怕。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并不想要孩子。
“对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中途可会停靠那些地方?最近一次靠岸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等下了船,还要早早去药房抓药,熬了喝去才好。
一下甩出一连串的问题,李彻并无不耐烦,一个一个回答她:“这样,我让婢女立即去查看船上现还有那些药材,再让大夫据此斟酌写出一个药方,熬好给你送来。我知你心急,只是药不能乱吃,万物相生相克,照看好身体才是要紧事。”
照看好身体才是要紧事,只是若真的怀上孩子,到时打胎岂不是更伤身体。只是这话却是不能同他的。当务之急,是先吃了药再说。
李彻继续道:“我们此次要去京城,中途并不靠岸。大概还需三日,方能抵达。”
京城?兜兜转转,竟然又重新回到了这里。窗外天晴海蓝,碧波荡漾,唐宛却觉得头顶慢慢笼罩上一层乌云,慢慢将手支在颌下,随后从胸口轻轻吐出一口郁气。
药熬好之后,她看着碗中一片沉郁的黑汁,一口闷喝了去。李彻推过来一盘蜜饯,她忙伸手捻了几颗,放入口中。
咀嚼吞下,丝丝清甜的味道在舌蕾上绽开,没一会儿,又迅速被回返上来的涩苦压过。
来这里这样久,从来就没有习惯过喝中药,黑糊糊的药汁,这样一大碗,每次喝下去都要难受许久。
除了难喝些,药效却不错,并不比现代药差。
李彻见她摇头失笑,嘴角牵起一道似有若无的苦笑,问:“可是喝得不习惯?缺了几味关键药材,煎熬出来的也难免格外苦涩些,好在还是有些效果的。也没有什么办法了,多吃几块蜜饯吧。”
抵达京城,果真是三日后。下了船,李彻似知晓她的心思,将她安置在一处小院后,就叫了大夫过来给她把脉开药,见她喝下后安心不少,不免失笑。
“在船上,大夫已给你诊脉,你不放心,非要下了船,再喝上一副完整的汤药。不是最怕吃药么,这几日却是没见你少喝过。只是药有三分毒,你也不要太过频繁。
不是她多心。这幅身体本来就有月经不调,来事时腹痛的症状。往日里也不是没有推迟过的时候,只是这段时间晋察不知节制,那事太过频繁,难免疑心。
现在的确是彻底安心了,心情一放松,语气不免显得有些敷衍:“嗯,这些我也是知道的,这几日真是麻烦你了。”
“我也是举手之劳。”李彻站起来,似打算离去,低眸瞧了她一眼,光线自他身后投射而来,竟隐隐带来一股压迫感。
很快又消失不见,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唐宛抬着头,他又不说话,时间有点久,脖子都酸了。
“还有事?”
李彻说:“你身上未带银钱,这几日就先住在这里。梳妆台上有一匣银钱,可以拿去用。”
顿了顿,好像为了让她安心:“我不会住这里。这里的奴仆也仅仅是照顾你的日常起居。你也可以出去散心,想去哪儿都成,并不会有人阻拦你。我要讲的大概就是这些,你且安心住下,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他这样一段嘱咐,倒像是离家出远门的丈夫交代一般。为何她要这样比喻……等等,有时间再来看她,他接下来会很忙么?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离开了,她当时的反应,也只是点了点头。
门敞开着,唐宛望向院子吹着的风,滚动的落叶,摇头笑了笑。